马圈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董俷粗壮的手掌一一抚过那些神骏非凡的战马,从大宛来的汗血,到西凉本地的良驹,每一匹都堪称万中无一。
然而,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希望的光芒却一寸寸黯淡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水。
管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赔着笑,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为何这些能让任何将军都为之疯狂的宝马,却入不了这位少主子的眼。
“三公子,这些可都是……”
“不够。”董俷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断然,他收回手,转身面对着满脸困惑的众人,语气中透着一丝自嘲与无奈,“这些马,都很好,只是……它们承受不住我的重量。”
他顿了顿,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我披甲持兵,重逾六百斤。寻常战马,莫说冲锋陷阵,便是驮着我走上十里,便会筋骨断折。我需要的,不是一匹凡马。”
六百斤!
这个数字如同一道惊雷,在马圈中所有人的脑海里炸响。
管事和仆役们倒吸一口凉气,眼神瞬间从困惑变成了骇然。
他们呆呆地看着董俷那远超常人的魁梧身躯,那已经不是强壮,而是一种近乎非人的雄伟。
此刻,他们才真正理解了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三公子,究竟是怎样一个“怪物”。
压抑的寂静中,弥漫着一种深刻的无力感。
董俷的失落,并非源于挑剔,而是源于他自身那无与伦比的天赋神力,这天赋竟成了他驰骋沙场的最大枷锁。
就在这凝滞的气氛即将让人窒息之时,马圈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马嘶,紧接着是女人的尖叫和人群的惊呼!
“不好!四小姐惊马了!”
众人脸色大变,董俷那双沉寂的眸子也骤然亮起一道精光。
他拨开人群,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般冲了出去。
只见练马场上,一匹通体火红的西域骏马彻底疯了。
它双眼暴突,血丝满布,四蹄狂乱地践踏着地面,将几个试图靠近的家奴踢得骨断筋折,哀嚎不止。
马背上,一个身着劲装的少女死死地抓着缰绳,正是董俷的妹妹董媛。
她那张平日里娇俏蛮横的脸蛋此刻已是煞白一片,身体随着烈马的疯狂颠簸,随时都有可能被甩飞出去。
“媛儿!”董俷一声怒吼,声若洪钟。
场面一片混乱,仆役们惊慌失措,却无人敢上前。
那匹小红马已经彻底失控,它像一道红色的闪电,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直冲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董俷动了。
他没有去追,更没有去拉缰绳,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迎着那狂奔的烈马,正面冲了上去!
他沉腰立马,双脚如同铁桩般深深陷入泥土之中,那魁梧的身躯在瞬间迸发出一种蛮荒巨兽般的气息。
在烈马即将撞上他的刹那,董俷发出一声震天咆哮,蒲扇般的大手不偏不倚,一只抓住了马颈,另一只竟硬生生按住了马的头颅!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
狂奔的烈马,那股足以撞碎岩石的恐怖冲击力,竟被董俷以血肉之躯硬生生止住!
马首与他粗壮的手臂悍然相撞,发出的不是骨骼碎裂声,而是仿佛两块巨石对撼的闷雷。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所有人只看到那匹发疯的烈马前冲之势戛然而止,前蹄离地,整个庞大的身躯竟被董俷那股无匹的巨力,硬生生向侧后方掀了过去!
轰然一声,烈马翻倒在地,尘土冲天而起。
董媛在马匹倒地的瞬间被甩了出去,但董俷早已预判,另一只手如铁钳般探出,稳稳地将她揽入怀中。
整个练马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场中那个顶天立地的身影,以及他脚下那匹仍在抽搐却再也爬不起来的烈马。
那不是技巧,不是驯马术,而是纯粹的、碾压一切的、不讲任何道理的恐怖力量!
这……这还是人吗?
敬畏,夹杂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在每个人心中蔓延。
“畜生!我要了你的命!”董媛惊魂甫定,随即怒火中烧。
她挣脱董俷的怀抱,抽出腰间的短鞭,就要冲上去活活打死那匹让她颜面尽失的马。
“住手!”董俷一把拉住她,声音沉稳而有力,“媛儿,你看它的眼睛。”
董媛一愣,顺着兄长的目光看去。
那匹被掀翻在地的小红马,此刻正用一双充满恐惧和哀求的眼睛望着他们,身体微微颤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悲鸣。
它不再疯狂,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脆弱。
“它不是想伤你,它只是怕了。”董俷轻轻抚摸着小红马的脖颈,那匹刚才还暴烈无比的骏马,此刻竟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发出了类似臣服的呜咽声。
董媛手中的鞭子再也举不起来。
那股冲天的怒火,在看到兄长那宽厚如山的背影和烈马那充满灵性的眼神后,瞬间化为一种复杂难言的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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