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掌心落下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流仿佛从那粗糙的皮毛传入体内,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董俷不再犹豫,借着踩上马镫的力道,猿臂一舒,身形矫健地翻上了乌骓马的背。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那头与他身高相仿的狮鬃兽,嘴角勾起一抹桀骜的笑意。
“阿丑,我们走!”
一声清朗的呼喝,少年双腿猛地一夹马腹,乌骓马如离弦之箭,瞬间从静止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入了茫茫雪原。
那名为阿丑的狮鬃兽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四肢肌肉贲张,竟以后发先至之势,紧紧跟在乌骓马的身侧。
一人一马一兽,就这样在漫天风雪中并肩狂奔,卷起漫天雪沫,仿佛三柄利刃,要将这苍茫的天地都撕开一道口子。
风声在耳边呼啸,冰冷的雪粒刮在脸上,带来针扎般的刺痛,但董俷却浑然不觉。
他只觉得胸中那股积郁已久的沉闷与压抑,正随着这极致的速度被一寸寸剥离,被这凛冽的寒风吹散得无影无踪。
天地辽阔,四野无人,这一刻,他不是谁的儿子,不是谁的棋子,他只是董俷,一个在雪原上纵情驰骋的少年。
他的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光芒,那是对自由最纯粹的渴望,是对未来最炽热的憧憬。
他张开双臂,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啸声穿云裂石,与阿丑的咆哮声、乌骓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狂野而自由的乐章。
远在他们身后数百步的队伍最前列,北宫伯立马于一处高坡,任凭风雪吹拂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他的视线并未追逐那个尽情释放的少年,而是死死地盯着地平线尽头那个模糊得几乎看不见的黑点——金城的轮廓。
那座城池,既是他此行的终点,也可能是他整个部族的坟墓。
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反复思量着昨夜与心腹的密谈。
二弟北宫玉的野心,早已如草原上的狼,在暗中窥伺着他首领的位置。
这一路行来,二弟的部属愈发骄纵,言语间多有不敬,分明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是否该在抵达金城之前,就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原上,对他下手?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藤蔓般疯狂地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
那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们曾一同在父亲的膝下学习骑射,一同在战场上并肩杀敌。
可如今,权力的毒药,已经侵蚀了那份血脉亲情。
他的面色阴晴不定,时而闪过一丝杀伐决断的狠厉,时而又被痛苦的挣扎所取代。
整个部族的生死存亡,仿佛都压在了他这一个念头之上。
“夫君还在犹豫什么?”一个清冷如冰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北宫伯转过头,看到了妻子董玉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她裹在厚厚的狐裘里,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那眸子里的光,比这雪原的寒冰还要冷上三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董玉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北宫玉之心,路人皆知。今日不除,待他借了韩遂的势,你我乃至整个部族,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妇人之仁,只会让你沦为他人的阶下之囚。”
她的话语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尖刀,精准地刺入北宫伯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反驳的声音。
董玉的
在两人身后不远处,侍女绿漪正低眉顺眼地为一匹备用马整理着鞍鞯。
主人们的对话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这寂静的雪原上,还是断断续续地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不敢抬头,只是默默地听着,那“杀弟”、“后患”之类的字眼,让她悄悄握紧了冰冷的衣袖,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与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虽然身份低微,却有着野兽般的直觉,敏锐地察觉到一场足以吞噬所有人的家族风暴正在悄然逼近。
她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仿佛任何一点多余的声响,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队伍的末尾,气氛同样凝重。
董铁与董召两个老卒并排走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厚厚的积雪里。
“这鬼天气,雪是越下越大了。”董铁哈出一口白气,搓了搓冻得通红的耳朵,“再走两天,咱们带来的粮草怕是就不够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万一……”
“万一什么?”董召压低了声音,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怕就怕遇上那些趁着大雪出来劫道的羌人部落。咱们这趟带着不少好东西,真要是被盯上,免不了一场恶战。”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风雪似乎更大了,呜咽的风声里,仿佛真的夹杂着远处隐隐传来的马蹄暗响,让人心头发毛。
就在这复杂而紧张的气氛中,队伍艰难地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纵马驰骋的董俷勒住了坐骑,停在了一处山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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