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声消散在卷着沙尘的冷风中,答案很快便揭晓了。
那面在昏暗天光下若隐若现的大旗,绣着一个斗大的“卢”字。
来者并非敌人,却可能比敌人更令人心寒。
董卓勒住缰绳,身下的西凉宝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喷出粗重的鼻息。
他身后的凉州铁骑,刚刚结束了数百里的长途奔袭,人马皆是疲惫不堪,铠甲上凝结着汗水与尘土混合的污垢,但那股百战余生的悍勇之气,却如出鞘的利刃,即便在黑夜中也透着森然的寒光。
董卓深吸一口气,压下因连日急行而翻涌的气血,心中那份渴望建功立业的火焰,正烧得滚烫。
他奉诏前来,解清河之围,这正是他董卓洗刷前耻,向朝廷展示自己雷霆手段的绝佳机会。
然而,当他催马行至辕门前时,两排手持长戟的汉军士卒如一堵冰冷的铁壁,将他拦了下来。
为首的校尉面无表情,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来者何人,下马通名。”
董卓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堂堂前河东太守,奉诏前来增援的统帅,竟被如此对待?
他身后的亲兵早已按捺不住,手已按在了刀柄上,只等董卓一声令下,就要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守门卒血溅当场。
“主公,稍安勿躁。”一个沉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李儒催马向前,与董卓并肩,他的目光越过那些士卒,望向深邃幽暗的营盘,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坐在中军大帐内,运筹帷幄的身影。
董卓胸中的怒火被这句提醒强行压下,他知道李儒的意思。
卢植,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儒,当朝的北中郎将,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他强迫自己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翻身下马,沉声道:“西凉董卓,奉诏前来,求见卢中郎将。”
那校尉仿佛没有听见,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中军有令,来者何人,下马通名。”
不祥的预感如同一条冰冷的蛇,沿着董卓的脊椎缓缓爬上。
他表面上维持着镇定,但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拳头,已经捏得骨节发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一名传令兵从营内快步跑来,高声传达了中军的命令,那声音尖锐而刻薄,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凉州士卒的耳中:“卢帅有令,董太守既至,当报门而入,以示军规。”
报门而入?
董卓的脑袋嗡的一声,血气直冲头顶。
这四个字,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从辕门到中军大帐,不过百步之遥,却要他一步一报名。
这是何等的羞辱!
这是将他昔日太守的尊严,将他西凉猛虎的威名,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用军规的巨石碾得粉碎!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些桀骜不驯的凉州悍将们投来的惊愕与愤怒的目光。
他若是不从,便是公然抗命,在这战时前线,卢植有足够的理由将他就地正法。
他若是从了,这百步之路,便是一条尊严尽丧的屈辱之道。
李儒的眼神依旧平静,只是那只握着羽扇的手,悄然攥紧了扇骨。
他看透了卢植的意图。
这不仅仅是下马威,更是一记杀威棒。
董卓素有拥兵自重、骄横跋扈之名,卢植这是要当着三军之面,敲碎董卓的傲骨,让他明白,在这清河大营里,谁才是唯一的主宰。
好一招狠辣的阳谋,逼得你不得不低头。
李儒的脑海中,无数念头电转,一个针对此局的反制之策,已在心中悄然酝酿。
董卓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好。”
他向前迈出第一步,喉咙干涩地喊出:“罪将董卓!”
第二步:“罪将董卓!”
每一步,都像是一把钝刀在心口上切割。
每喊一声,那份昔日高高在上的尊严就被剥离一分。
辕门到大帐的百步距离,仿佛成了永远走不到尽头的炼狱。
屈辱感化作毒蛇,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他低着头,双眼赤红,死死地咬着牙,任由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
他只能走下去,将这份刻骨的羞辱,连同血水一起咽进肚子里。
终于,他踉跄着踏入了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
一股混合着皮革、汗水与浓烈杀伐之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大帐之内,诸将分列两侧,一道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正上方的主位上,卢植身披重甲,须发皆张,端然而坐。
他的目光冷峻如冰,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就那么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衣甲蒙尘、狼狈不堪的董卓。
整个大帐静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大战前的紧张与此刻个人恩怨的对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
卢植缓缓抬起手,似乎正要开口,用言语的雷霆,给予这个桀骜的武将最后一击。
就在这时,帐帘猛地被人从外面掀开,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因极度的惊恐与疲惫而嘶哑变形:“报——!急报!巨鹿黄巾主力……主力正连夜秘密拔营,方向……方向不明,恐有奇袭之谋!”
此言一出,满帐哗然。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剧变,就连卢植那张万年不变的冰霜面孔,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个人的恩怨与立威的盘算,在这一刻被一股更加庞大、更加致命的阴云所笼罩。
大战,已在弦上。
卢植霍然起身,那刀锋般的目光越过惊慌的斥候,重新落回到了董卓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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