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雷鸣般的马蹄声并非来自千军万马,而是源于一匹神驹的肆意狂奔。
人影如山,马如龙。
董俷伏在阿丑宽阔的背上,迎着凛冽的朔风放声长啸,笑声中满是压抑许久的酣畅淋漓。
这匹被他戏称为“阿丑”的狮鬃兽,通体乌黑,四蹄却踏着雪白的祥云,奔跑起来真如一道墨色的闪电撕裂苍黄的草原。
它时而扬蹄咆哮,时而低头猛冲,用最原始的方式回应着主人的喜悦。
一人一马,仿佛是这片天地间唯一的主宰,将所有的规矩和束缚都远远抛在了身后。
直到天际线被夕阳染成一片瑰丽的血色,董俷才勒住缰绳,任由阿丑在缓坡上打着响鼻,喷出灼热的气息。
他翻身下马,重重拍了拍阿丑结实的脖颈,脸上依旧挂着孩童般满足的笑意。
只有在这里,只有和阿丑在一起,他才不是那个权倾朝野的董相国之侄,不是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飞熊将军,他只是董俷,一个热爱自由与奔驰的少年。
远处的营帐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烤肉的香气混杂着马奶酒的醇厚,乘着风钻入鼻孔。
亲兵董铁策马赶来,恭敬地禀报道:“主公,老夫人请您过去赴宴。”
董俷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点了点头,重新跨上马背。
那股发自内心的轻松与欢畅,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
酒宴之上,觥筹交错,羌笛声悠扬婉转。
董俷坐在主位,面色平静地接受着众将的敬酒,言语不多,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酒过三巡,坐在他身旁的老夫人,那位董氏一族真正的定海神针,轻轻咳嗽了一声。
喧闹的大帐瞬间安静下来。
“俷儿,你随我来一下。”老夫人的声音苍老却沉稳,不容置疑。
董俷放下酒杯,跟在祖母身后,进入了温暖而宁静的内帐。
帐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将老夫人脸上的皱纹映照得如同深刻的沟壑。
“俷儿,你这次回临洮,声势太大了。”老夫人没有看他,只是拨弄着灯芯,火苗轻轻跳动了一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的锋芒,已经快要遮不住了。”
董俷沉默不语,他知道祖母说的是事实。
他此次归来,不仅带回了赫赫战功,更带回了天子赐婚的王姬,这在派系林立的董氏军中,无疑投下了一颗巨石。
“那个王姬……”老夫人终于转过头,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精光,“我今天见了,是个美人,也是个聪明人。但越是这样的人,你越要小心。”
董俷的脑海中浮现出王姬刘芸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道:“祖母,她……她长得很像阿姐。”
“阿姐”两个字一出口,帐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老夫人拨弄灯芯的手猛地一顿,一滴滚烫的灯油溅落在她干枯的手背上,她却恍若未觉。
良久,她才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复杂难明的情绪。
“是啊,是很像。”她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极了你姐姐董玉。可俷儿,你要记住,这世上,容貌可以相似,人心却最难测。千万,莫要轻易信了任何人。”
这句话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瞬间刺破了董俷心中因那份酷似而生出的些许温情。
他猛地抬起头,想要从祖母的眼中探寻些什么,但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深不见底。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在温暖的帐内竟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冷。
从内帐出来,外面喧闹的酒宴变得无比刺耳。
董俷再也无心应酬,他向众人告了罪,径直走出大帐,牵过早已等候在一旁的阿丑,董铁也默默地跟了上来。
夜色如墨,月凉如水。
董俷没有返回自己的营帐,而是一言不发地策马向着营地西北角的一处小山包行去。
董铁没有问,只是策马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马蹄踏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到了山包下,董俷翻身下马,对董铁说:“你在这里等着。”
董铁点了点头,牵着两匹马,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立在原地。
董俷独自一人,踏着没膝的荒草,一步步走向山包的顶端。
那里,一座孤零零的坟茔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萧索。
墓碑上没有镌刻任何文字,只是一块光滑的青石。
这,是他姐姐董玉的衣冠冢。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石碑,仿佛在抚摸一张珍爱的脸庞。
他缓缓地在墓碑前坐下,背靠着冰冷的石头,将头盔摘下放在一边,任由夜风吹拂着他凌乱的黑发。
“阿姐,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见到一个……很像你的女人。祖母让我小心她,可我……我看到她,就像又看到了你。”
他絮絮叨叨地低语着,说着这些年来的征战,说着心中的苦闷与孤独,说着那份无人能懂的思念。
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孤寂得像一头受伤的狼。
不知何时,阿丑挣脱了董铁的缰绳,悄无声息地走了上来。
它没有靠近董俷,而是像一尊守护神,静静地卧在坟茔的另一侧,警惕地驱赶着任何试图靠近此地的野马或夜行动物。
风,在松林间穿行,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哀伤的哭泣,又像是低沉的诉说。
董俷闭上了眼睛,静静地聆听着。
恍惚间,那风声似乎夹杂着一丝微弱的、不属于自然的低语,飘入他的耳中,带着无尽的怨与不甘。
姐姐的死,当年被定性为恶疾突发,可他心中那根刺,从未被拔除。
今夜,祖母那句意有所指的警告,与这坟前的诡异风声,让那根刺再次深深扎入血肉。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山包下传来了董铁压抑着焦急的呼喊声,脚步声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山顶奔来。
“主公!”董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大营辕门处来了信使,持有相国府的紧急令箭,指名道姓,要您立刻过去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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