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闻言,眉头紧锁,快步走向前厅。
厅堂之内,烛火通明,一位身着朝服、面容儒雅的中年人正端坐品茗,正是当朝司徒王允。
见蔡邕进来,王允立刻起身,笑容可掬地拱手道:“伯喈兄,冒昧来访,还望恕罪。”
蔡邕心中虽有疑虑,但礼数上却不愿失了分寸,回礼道:“子师兄说笑了,您能大驾光临,乃是蔡某的荣幸,何罪之有?只是不知子师兄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王允轻抚长须,眼中闪烁着一丝精明与算计,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话锋一转,赞叹道:“伯喈兄家学渊源,令爱昭姬更是才貌双绝,名动京师。这满城的王公贵胄,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对令爱心生仰慕啊。”
蔡邕听着这番吹捧,心中越发不安,只得谦逊道:“子师兄谬赞了,小女不过是粗通文墨,当不得如此盛名。”
“哎,伯喈兄过谦了!”王允摆了摆手,终于切入了正题,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郑重,“今日我来,是为做一桩天大的媒,一桩天作之合的美事。后将军袁术,四世三公,门第显赫,对令爱倾心已久,特意托我前来,欲与蔡家结秦晋之好。伯喈兄你看,这岂非一桩门当户对、珠联璧合的佳话?”
“袁术?”蔡邕的脸色微微一变。
袁术的为人,他素有耳闻,虽出身高贵,却心胸狭隘,骄奢淫逸,绝非女儿的良配。
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快,端起茶杯,沉声道:“多谢子师兄美意,只是小女年幼,婚嫁之事,尚不急于一时。”
王允似乎早已料到他会如此推脱,脸上的笑容更盛,语气却带上了一丝压迫感:“伯喈兄,如今朝局动荡,董贼当道,我等汉室忠臣正该同气连枝,共克时艰。袁将军雄踞南阳,手握重兵,若能与蔡家联姻,于国于家,皆是百利而无一害啊。更何况,袁将军说了,只要伯喈兄点头,聘礼规格,皆可按最高礼制,绝不委屈了昭姬侄女。”
这番话,已然将一场婚事赤裸裸地变成了政治交易。
蔡邕心中的厌恶感愈发强烈,他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整个厅堂的气氛瞬间凝固。
他盯着王允,一字一句地问道:“我只听闻,袁公路早有妻室,子师兄莫非是忘了?”
王允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强行堆笑道:“这个……伯喈兄有所不知,大丈夫三妻四妾本是常事。袁将军说了,待昭姬侄女过门,必以平妻之礼相待,地位尊崇,绝……”
“够了!”蔡邕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须发微张,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他指着王允的鼻子,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王司徒!我蔡邕虽是一介书生,却也知晓礼义廉耻!我女儿是我的掌上明珠,不是你们权谋交易的筹码!让她去给人做妾?亏你说得出口!你这哪里是做媒,分明是逼我卖女求荣!我蔡邕的脊梁还没这么软!”
这番怒斥如惊雷炸响,王允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由错愕转为铁青。
他从未想过,一向温文尔雅的蔡邕竟会如此不留情面,当众让他下不来台。
“你……你……”王允气得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蔡邕看也不看他,直接对外高声喝道:“来人,送客!”
两个家仆立刻从门外进来,对着王允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神情冷漠。
王允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狠狠地一甩袖子,一言不发,带着满腔的屈辱与怨毒,狼狈地拂袖而去。
走到蔡府大门时,他猛地回头,望向那灯火通明的厅堂,
厅内,蔡邕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所谓的朝中栋梁,为了权势,竟能无耻到这般地步。
他烦躁地在厅中踱步,心中对女儿未来的忧虑更添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而哀怨的琴声,若有若无地从后院传来。
琴声如泣如诉,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愁肠与幽怨,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瞬间缠住了蔡邕纷乱的心神,也穿透了层层院墙,飘到了后花园外一个高大青年的耳中。
董俷正百无聊赖地靠在墙边,这琴声钻入他耳中,让他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闷得透不过气。
他不懂什么曲调,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琴声中化不开的悲伤与孤独,那感觉,像极了他自己这些年身处樊笼、有志难伸的压抑。
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他不想让弹琴的人再这么悲伤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扯开嗓子,用他那粗犷却清亮的嗓音,高声唱了起来:“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河边……”
这首来自后世的军歌,旋律高亢、热烈,充满了生机与力量,与那哀婉的《湘妃》曲形成了鲜明对比,像一道撕裂黑夜的闪电,猛地劈进了那片愁云惨雾之中。
园内的琴声戛然而止。
董俷唱得更起劲了,他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郁结都吼出来,要把所有的阳光与希望都传递给那个弹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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