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安的手还揣在口袋里，指尖捏着那包皱巴巴的泡泡糖。焚化炉的红灯一明一灭，活像超市打折促销的倒计时牌，可眼下这光景，谁也笑不出来。他盯着炉底那具西装笔挺的尸体——宋明琛胸口插着桃木剑，脸僵得跟殡仪馆新来的实习生似的，透着股生涩的死板。
“你刚说啥？”他转头看向张薇，声音有点发干。
她站在炉口边缘，右手还悬在半空，指尖离发间的蝴蝶结只差一厘米。那蝴蝶结是白玉雕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这会儿却泛着层幽蓝的光，像是谁往里头塞了颗夜光小灯泡。
“我说，”她顿了顿，眼神有点飘，“不是我杀的。”
话音刚落，她耳后那道钉痕猛地一烫，整个人晃了晃，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陆平安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手腕，冰得跟刚从冷库里捞出来似的。
“又来？”他皱眉，撕开泡泡糖包装，熟练地塞进她嘴里，“嚼两下，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钻进去。”
她没反抗，乖乖嚼了两口，眉头却越皱越紧。那蝴蝶结的光越来越亮，蓝得发了紫，连带着她瞳孔里的金光也开始波动，像信号不稳的LED灯。
“疼……”她突然闷哼一声，抬手死死按住后脑，指节捏得发白。
下一秒，她的意识像是被谁拽着扔进了老式录像机——画面断断续续，满是雪花噪点。
她看见一间实验室，墙皮剥落，地上堆着碎玻璃。一个穿工装的男人背对着她，手里握着铁钩，正把一枚发光的蝴蝶结往她后脑嵌。那动作轻得像在装电池，可每推进一毫米，她就觉得脑袋要炸开。
“记住，”男人声音沙哑，带着点北方口音，“你是张薇，不是容器。”
她想喊，却发不出声。画面一抖，换了个角度——她看见自己躺在实验台上，头发还是黑的，脸上有肉，眼睛亮得像能点灯。床头放着只布娃娃，脖子上系着同样的蝴蝶结。
再一晃，男人转过身。左眼戴着单片水晶镜，衬衫扣子解到第三颗，嘴角还叼着半截烟。
是瘸叔。
记忆碎片像被洗衣机甩过，张薇猛地睁眼，呼吸急促，额角全是冷汗。陆平安正捏着她下巴，往她嘴里又塞了半块泡泡糖。
“别硬撑，”他说，“刚才你嘴里一直念叨‘铁钩、钉痕、别忘了’，跟复读机似的。”
她抬手摸了摸后脑，那地方还在发烫，蝴蝶结的光却没熄，反倒和耳后钉痕连成一线，像电路通了。
“那年……我还没死。”她声音发虚，“他们在改我，把东西往我脑子里塞。瘸叔偷偷换了核心部件，用蝴蝶结封住了我的名字。”
陆平安挑眉：“所以这玩意儿不是装饰品，是U盘？”
她没笑，只是点头。
他摸了摸后脑勺，习惯性想挠，手却碰到了耳钉残片，一阵刺痛传来。右耳还在流血，不多，顺着脖子往下淌，滴在卫衣领口，晕成一片暗红。
他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探进衣领，把那块贴身挂着的玉佩扯了出来。灰扑扑的，边角都磨圆了，是他爹留下的唯一东西。
玉佩一露出来，立马跟蝴蝶结对上了眼——蓝光一闪，玉佩表面浮出密密麻麻的小点，像是被静电激活的星图。
“哟？”陆平安一愣，“你俩认识？”
他把玉佩举到蝴蝶结正下方，两股光“啪”地接上，像USB插进了接口。下一秒，地面“唰”地亮起一圈光纹，从焚化炉开始，一圈圈往外扩散，像是谁在地上画了个巨型二维码。
光纹不断延伸，最终在停尸间中央拼出幅图案——七处光点连成线，弯弯曲曲的，像极了某个星座。
陆平安盯着看了三秒，忽然笑出声：“这不瘸叔的生辰星轨吗？我去年给他算命时瞎画的那张图，他还骂我乱来。”
光图静静悬浮，七处节点分别对应城里七个地方：殡仪馆、地铁废弃站、老钟楼、火葬场烟囱、地下变电站、旧医院太平间，还有……他住的那间出租屋。
“所以这蝴蝶结，”他低头看张薇，“不光存记忆，还存地图？”
她没回答，只是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里原本贴着块老式荧光灯，这会儿突然“嗡”地一响，灯管爆了，碎片哗啦掉下来。
紧接着，整座城市像是被按了播放键——所有电子屏、路灯、车载广播，齐刷刷亮起一行红字：
【百鬼夜行，午夜开启】
警报声炸开，尖锐得能刺穿耳膜。陆平安下意识捂住耳朵，玉佩差点脱手。张薇却纹丝不动，瞳孔金光暴涨，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信号。
“不对……”她突然开口，声音冷得不像她自己，“他们不是在献祭。”
“那是干啥？”陆平安问。
“是在唤醒。”她说完，目光转向焚化炉。
炉内，宋明琛的尸体胸口突然动了一下。
不是幻觉。
那插着桃木剑的西装，微微起伏，像是底下有东西在呼吸。陆平安蹲下身，伸手探向尸体胸口，指尖刚碰到西装布料，就听见“咚”一声。
心跳。
和警报声同频，一下，一下，稳得吓人。
他猛地缩手，桃木剑上的红绳突然“啪”地断了半截，露出底下烧焦的纸角。他小心翼翼掀开，是张契约残片，上面“夜叉”两个字被火燎得只剩半边，倒还能认出来。
“张昊？”他眯起眼，“这货又搞事？”
张薇没看他，抬手摸了摸发间的蝴蝶结。那光还在，频率却变了，一明一暗的，像在接收某种信号。
“这蝴蝶结……”她低声说，“不是终点。”
“那是啥？”
“是钥匙。”
“开啥的？”
她刚要开口，地面的光图突然剧烈闪烁，七处节点同时亮起，像是被远程激活。玉佩“咔”地裂了道缝，星图开始扭曲。
焚化炉的红灯也变了，倒计时从“30”跳到“29”，跟着直接跳到“00”。
炉门开始缓缓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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