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溅在铜钱耳钉上,金光骤然炸开。那瞬间,张薇的指尖离陆平安喉咙仅差半寸,寒意直刺得他后颈汗毛倒竖,他却半步没退。耳钉骤然发烫,一道八卦虚影旋即浮现,贴着水面荡开涟漪,正撞上张薇瞳孔里翻涌的金芒。她浑身一震,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里狠狠拽了一把,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水眼……有眼……”她的声音断得像卡带的磁带,“它在看。”
话音刚落,她右臂猛地抽搐,指尖再度抬起,冰霜顺着指节节节攀升。
陆平安早有防备,反手将泡泡糖糊在她手腕内侧。黏腻的甜味在腥风里炸开,阴气顺着糖丝反向钻回她体内,像给失控的机器硬接了根导流管。借着这股阴气回流,他闭眼凝神,瞬间感知到河底深处——有东西在“呼吸”。
那不是活人的喘息,是地脉深处传来的、缓慢又沉重的搏动。
“找到了。”他睁眼,将罗盘按进浑浊河水。指针疯转几秒,骤然停住,水面倒影里,那根针直直指向河心漩涡,像被钉死了一般。
背上的瘸叔还在咳,温热的血顺着陆平安衣领往下淌,他顾不上擦,一把扯下耳钉,咬破手指,将血滴进罗盘中心。金光顺着罗盘刻痕蔓延,竟与耳钉产生共鸣,嗡嗡震个不停。
“走!”他低喝一声,翻身跃入河中。
河水冷得刺骨,灭煞符贴在鼻下,嘴里的泡泡糖鼓成小球,黏在唇边形成一层薄气膜。水流猛地将他往河底拽,耳边全是呜咽似的回响,像有人在河底低声念经。
越往深处,淤泥越厚。铁链缠着一个匣子,外头贴了七层符纸,墨迹早已模糊,只剩些扭曲的线条还在微微发烫。他伸手去碰,指尖立刻被割出一道口子。
“得用血。”他心里门儿清。
将耳钉插进锁扣,血顺着金属缝隙流下,匣子上的双龙咬环发出“咔”的轻响,像有什么东西松了口。
匣子开了。
金光冲天而起,穿透河面直刺夜空。半空中浮现出一幅巨大图影——山川走势、河流走向清晰可见,九座石碑的位置用古篆标注得明明白白,中央一处碑群正对着老闸口,旁边刻着四个小字:“壬午封龙”。
陆平安浮出水面时,嘴里的泡泡糖已化了大半。他抹了把脸,抬头望见那投影,脑子“嗡”的一下。
“龙脉图……真他妈是龙脉图。”
话没说完,河底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那不是爆炸,也不是坍塌,更像两股魂魄在淤泥里狠狠撞上。紧接着,黑水翻滚,两道残影从河心窜出——一个披着破道袍,胸口插着半截铜钱剑;另一个穿着宋家护法服,脸上缝着符线,眼眶空荡荡的。
两道残魂在空中一碰,瞬间扭曲融合。骨骼错位的“咔吧”声接连不断,肌肉像被无形的手揉捏着往上堆,三丈高的躯体一寸寸成形。青面獠牙,赤目如灯,背后一对骨翅尚未完全展开,手里已握住半截生锈的船锚,权当骨戟。
夜叉真身,现。
陆平安刚站稳,就被这股邪气逼得连退三步。他抬手想扔铜钱剑,对方一掌拍来,风压直接将他扇飞,撞在岸边石墩上。耳钉脱手落地,裂成两半。
“张薇!”他嘶吼。
张薇早已动了。她站在船头残骸上,双臂张开,寒气从脚底炸开,冰层像蛛网般朝夜叉脚下蔓延。那怪物刚落地,双脚就被冻进冰里,动弹不得。
“还能撑多久?”陆平安爬起来,嘴角渗血。
张薇没答,只是咬破下唇。血滴在冰面上,立刻结成黑霜。她的右耳开始渗血,一滴接一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滴进河里时,水面泛起一圈圈漆黑的泡。
“你别硬撑!”陆平安想冲过去。
“走不了了。”她声音很轻,却像铁钉砸进地里,“它要是动了,这片河岸都得塌。”
夜叉怒吼,声浪震得岸边碎石乱跳。它双臂猛挣,冰层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可张薇站着没动,脚下的冰反而越扩越深,一直冻到河床底部。
陆平安喘着气,捡起半截耳钉攥在手心。他抬头望了眼悬浮的龙脉图,又看了看昏迷中血流不止的瘸叔,低声骂道:“你他妈倒是醒啊。”
瘸叔没醒,手却死死抓着那块铜牌。
夜叉再一挣,整条河都晃了三晃。张薇膝盖一弯,单膝跪地,右耳流下的血已不是滴,而是细细一道线,顺着下巴往下淌。
“再撑下去你会死。”陆平安冲到她身边。
“那就快点想办法。”她抬头,眼里金芒灼人,“不然等它出来,谁都活不了。”
陆平安盯着怪物被冻住的脚,突然想起什么。他翻出最后两张灭煞符,贴在耳钉残片上,咬破舌尖,一口血喷了上去。金光再起,这次没冲夜叉,而是顺着冰层钻进地下。
“你干啥?”张薇问。
“让它多冻一会儿。”他把残片往冰里一插,“这玩意儿还能撑三分钟。”
三分钟。他转身冲到瘸叔身边,一把扯开对方衬衫领口,将罗盘按在他心口。指针剧烈抖动,最后稳稳指向河底某处。
“底下还有东西。”陆平安眯起眼,“不是阵眼,是……另一个匣子?”
张薇喘着气:“别管了,先走。”
“不能走。”他摇头,“这图要是没了,咱们连追的资格都没有。”
夜叉突然仰头,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冰层裂得更快了,裂缝里冒出黑烟,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怨气。张薇抬手又压了一层冰,右耳血流不止,脸色白得像纸,手却稳得吓人。
“你记住。”她忽然开口,“要是我回不来……这图,别让宋家人看见。”
陆平安没答,只是把泡泡糖塞进嘴里,狠狠嚼了几下。他知道,她不是在交代后事,是在逼他答应。
河风卷着腥味扑在脸上,龙脉图还在半空飘着,金光映得人影拉得老长。夜叉的骨戟已挣出半截,冰层“吱呀”作响,随时要彻底崩裂。
陆平安盯着那怪物,慢慢把最后一张灭煞符贴在掌心。
“你撑住。”他说,“我还没输。”
张薇嘴角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抬起左手,指尖凝出一层新的冰霜。
夜叉一脚踹碎冰层,骨戟横扫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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