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安的手还在抖,铁钩横在腿上,钩尖那道歪扭的刻痕像根刺,扎得人眼慌。他盯着看了半晌,忽然想起瘸叔点烟时总用这钩子划火柴,动作熟得像长在骨子里。
他试着把钩尖抵在祭坛石纹上,顺着记忆里的节奏轻划——一下,两下,第三下刚落,耳钉残片突然震了震,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
石面裂开道细缝,渗出暗红的线,弯弯曲曲像血。
“这是朱砂?”他低声嘀咕,指尖蹭了点凑到鼻下。一股陈年香灰混着铁锈的味儿直冲脑门——这味儿他熟,瘸叔每次烧符都用这种老朱砂,说还是八十年代的货,比市面上的灵验多了。
他咬破指尖,血滴在钩身上,顺着刻痕渗进去。脑子里猛地蹦出页残图——是瘸叔烧掉的那本记录本,最后几行符文的顺序,三短一长,中间隔两拍。
他照着敲了三下。
“咚、咚、咚。”
声音不大,却震得整座祭坛嗡嗡响。中央石板“轰”地裂开,一道石阶往下延伸,阴风裹着黄河底特有的泥腥味扑上来,还掺着点老纸烧完的灰气。
张薇靠在石柱边,脸色发青,听见响动猛地抬头:“你干嘛?”
“开门。”他嗓门哑,没回头,“瘸叔留的路,不用白不用。”
她想撑着站起来,刚动就皱眉捂住太阳穴,指节泛白:“别往前……这地方不对劲。”
“我知道不对劲。”他低头看她,“但咱们没退路了。虫子能把你往里拖,说明这下面连着根。现在不开,等它自己醒了,咱们连门都摸不着。”
她没话说,只能喘着气靠回去,眼睛却死死盯着那道裂开的洞。
陆平安拎着铁钩,一步步走过去。台阶窄,石壁滑,他伸手摸了把,掌心沾了层黏糊糊的黑液——和青铜像上流下来的一模一样。
他嚼了块泡泡糖,黏在左手心,往前一按。黏性扯住石壁上的符咒纹路,那层暗光蔓延的速度慢了些。
“能看清吗?”他回头问。
张薇闭着眼,手指轻轻搭在石壁上。片刻后,她低声道:“有画面……模糊得很,但有人影。”
“谁?”
“两个……一个拿罗盘,一个拿钩子。”她声音越来越轻,“冬天,冰面裂了……他们在封什么东西。”
陆平安心跳漏了一拍。
石壁深处慢慢浮出浮雕。画面里是三十年前的黄河冰面,风雪漫天。左边那人穿旧道袍,手里罗盘泛着微光——是年轻时的李半仙。右边那个,左腿微跛,脸上还没戴单片镜,手里攥着的铁钩,和他现在握着的一模一样。
“瘸叔……”他喉咙发紧。
画面接着动:两人合力把一张青铜面具塞进匣子,铁钩横在匣口,像切断了什么连接。刚封好,面具里突然涌出黑雾,缠住拿钩子那人的左腿,血顺着裤管往下淌。
“原来他的腿不是意外。”陆平安喃喃,“是封印时伤的。”
张薇突然身子一晃,整个人往前冲,像被什么拽着。她抬手想碰浮雕,指尖还没碰到,耳后血纹猛地跳起来,皮肤下泛出金光。
“别碰!”陆平安一把拽住她肩膀,往后扯。
她喘得厉害,眼白开始泛金,嘴唇动着,像要念咒。
他急中生智,抬手把铁钩横在她颈前,刻着“丙”字的那面正对血纹。钩身忽然发烫,像被点燃了似的。
浮雕里的画面同步闪回——当年瘸叔就是这么做的,铁钩一挡,斩断了夜叉和容器间的血线。
“啪”的一声轻响,像玻璃碎了。
张薇浑身一震,瞳孔里的金光飞快褪去,恢复成原本的褐色。她踉跄着退两步,靠在墙上,呼吸急促:“我刚才……”
“你差点跪下去。”陆平安盯着她,“跟认主似的。”
她抬手摸了摸耳后,血纹还在,但颜色淡了,像被什么压住了。
“我不是它的一部分了?”她声音发虚,“真的断了?”
“暂时。”他收起铁钩,看着那道刻痕,“但你身上还有东西没清干净。右手那层灰,不是伤,是封印残留。”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石化的地方还是硬的,但确实没再往上爬。
“所以……”她抬头看他,“瘸叔早知道我会出事?他知道我跟夜叉有关?”
“不止知道。”陆平安冷笑,“他说不定从头就在等这一天。”
“那你呢?”她突然问,“你还信他吗?”
他没回答,只是低头摸了摸铁钩。钩子旧得很,边缘磨得发亮,柄上有几道划痕,像是年复一年重复同一个动作磨出来的。
“我不知道。”他终于开口,“但我信这个钩子。它救了你,也开了这道门。不管瘸叔藏了多少事,至少到现在,他没真害过我们。”
风从密道深处吹上来,裹着旧纸灰和河水的味儿。
他踏上第一级台阶。
张薇咬着牙跟上,脚步虚浮,却没停。
石壁上的浮雕慢慢隐去,可最后那帧画面还在脑子里:瘸叔把铁钩插进封印裂口,抬头看了眼天,嘴唇动着,像说了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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