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安盯着宋明琛鞋尖那口唾沫，没动。
对方也没动。
空气里只剩黑水顺着石柱往下淌的声响，一滴接一滴砸在水面上，像倒计时的钟摆，敲得人心发紧。张薇还在他身后喘，呼吸越来越浅，左臂的暗纹像是活过来的虫子，在皮下扭着往肩膀爬。
宋明琛抬了抬手，翡翠扳指对准主柱的裂缝。那道悬在半空的黑液线猛地一颤，随即分出股细流，跟长了眼睛似的缠上张薇手腕，拖着她往前挪。
“不行……”她喉咙里挤出点气音，脸白得像纸，“它要我碰柱子……我撑不住了……”
陆平安回头瞥了她一眼。她怀里紧紧抱着罗盘，指针转得跟疯了似的，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这时候他忽然想起瘸叔笔记里的一句话——“夜叉不灭形，骨在魂不散”。
虫巢最深处那座熔炉，当年烧过三十七具降头师的尸骨，还炼化过半截刻满符文的骨头。当时他还纳闷那骨头怎么透着股邪性，现在总算想明白了——那根本不是人骨，是夜叉的残骸。
只要把那尊青铜像扔进熔炉，彻底烧干净，契约的源头断了，什么血契、什么容器，全得作废。
他没再多想，直接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罗盘上。
“焚邪！”
罗盘“嗡”地一震，一圈红光荡开，缠在张薇手腕上的黑液跟被烫着似的缩了回去。张薇身子一软，差点跪倒在地，陆平安一把拽住她后领，顺势往侧边石柱后甩。
“别靠近那根柱子，听见没有！”
她点了点头，手指死死抠着青砖缝，指甲盖崩了一角，渗出血珠也没察觉。
陆平安不再管她，转身就往角落冲。夜叉青铜像还躺在那儿，表面的黑液跟有心跳似的，一鼓一鼓地流动。他伸手去推，雕像纹丝不动——太沉了。
他摸遍口袋，只剩半块泡泡糖。撕开包装纸塞进嘴里嚼烂，吐出来糊在雕像底座和地面之间。借着黏性拉住摩擦力，总算能一点点往前挪。
宋明琛这才动了。
他冷笑一声，右手一扬，袖管里飞出枚铜铃——铃舌早断了，只剩个空壳。可他指尖在铃身上划了一下，竟传出阵刺耳的嗡鸣，跟有人在耳边用指甲刮玻璃似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陆平安脑子“嗡”的一下，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
噬魂铃？连残的都能响？
他狠狠捶了两下太阳穴，硬撑着继续拖雕像。青铜像滑过水面，留下道深色湿痕，笔直通向熔炉口。
那熔炉在宫殿西北角，半埋在泥沙里，炉口锈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边缘堆着几具焦黑的蜈蚣残骸，腥臭味混着热浪扑面而来，靠近半步都觉得皮肤发烫。
陆平安摘下眼镜，把最后半块泡泡糖嚼软了吹成薄片，蒙在眼睛上。视线虽然模糊了点，但至少能挡住灼人的热浪。
扒开蜈蚣尸体的时候，手指被硬壳划破，血滴进黑水里，立刻冒起白泡。他顾不上疼，一手撬开炉门的铁栓，另一手死死顶住雕像底部。
“起！”
一声吼，全身力气都往上提。青铜像终于翻过炉沿，“轰”的一声砸进火堆里。
火焰瞬间腾起三丈高，颜色从橙红变成幽绿，整座宫殿剧烈晃动，石柱上的龙纹仿佛活了过来，扭曲着往中间凑。中央主柱的裂缝“咔”地扩大，黑液喷涌而出，像条黑龙直冲天花板。
宋明琛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猛地按住右脸，皮肤下鼓起来一块，像是有东西要破皮而出。翡翠扳指“啪”地炸成碎片，溅进水里，冒起股青烟。
“你找死！”他嘶吼起来，声音尖得不像人声。
陆平安刚想往后退，眼角余光却看见张薇突然站了起来。
她双目失焦，脚步踉跄，径直往熔炉方向走。
“回来！”他大喊。
可张薇像没听见似的，嘴里喃喃着：“缺了一块……我要补上……”
陆平安冲过去拽她手腕，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她掌心的暗纹亮得吓人，体温低得离谱，碰到她的手跟摸到冰块似的。
他急了，甩出袖子里贴身藏的冰符，“啪”地拍在她后颈。
“醒过来！张薇！”
她浑身一抖，眼神晃了晃，似乎恢复了一瞬清明。可就在这时候，熔炉突然发出声巨响。
炉体裂开道道缝隙，炽热的熔岩碎片跟炮弹似的四射飞溅。其中一块拳头大的火石，直奔陆平安面门而来。
他根本来不及躲。
下一秒，一个人影猛地撞过来，把他扑倒在地。
是张薇。
那块熔岩正正砸在她背上。
“啊——！”
惨叫声撕破空气。她整个人蜷缩起来，背部的衣物瞬间烧得精光，皮肉焦黑一片，裂开的伤口里，隐约浮出星图似的纹路，闪了一下就没了踪影。
陆平安连忙翻身把她抱起来，她嘴角不断溢出血沫，瞳孔先是变得灰白，接着慢慢泛起层淡金色。
“你……干嘛……”她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手指轻轻抓了抓他的袖子，“我不是……钥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