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炸裂的瞬间,陆平安只觉整条右臂像被塞进碎纸机里反复碾过,疼得他踉跄半步,膝盖重重砸在碎冰上。可他的手没松——那柄血凝成的虚幻长剑还悬在掌心,剑身的八卦纹路烫得惊人,像要烧穿他的皮肉。
张薇停在离宋明琛不到一尺的地方,指尖黑焰跳得厉害,身子里像有两股力量在扯着拔河。她眼瞳忽金忽暗,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快……动手……我撑不了……”
话音刚落,她猛地一震,像被人从背后推了把,整个人往前倾去。
“不行!”陆平安狠狠咬破舌尖,第二口精血喷在铜钱耳钉的残片上。血符“腾”地亮起,直冲向张薇心口,硬生生把她拽回半步。张薇“咚”地跪倒在冰面上,手指抠进冰缝里,指缝间渗出血似的淡金色液体,滴在冰上,瞬间结出细小的冰晶。
远处,瘸叔靠铁钩撑着身子,半边裤管焦黑卷边,断腿处隐隐渗着血。他盯着宋明琛胸口那片蠕动的鳞纹,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念什么,可声音太轻,风一吹就散了。
半空中的宋明琛却忽然咧开嘴,露出一口泛黑的牙。他低头看着胸口被铁钩钉过的伤口,黑血正顺着破口往外涌——不是往下流,反倒逆着重力盘旋上升,在他头顶聚成一团浓稠的黑雾。
“你们以为打断一下,就能阻止?”他冷笑,声音像从井底飘上来的,“夜叉本就不该被封印,该被唤醒!而我,就是它的容器!”
话落的瞬间,黑雾“轰”地炸开,化作无数触须似的丝线,扎进周围每具炸开的僵尸残骸里。腐肉、碎骨、断成半截的筋膜全被卷上半空,像被无形的手搅着的烂泥,一股脑灌进宋明琛体内。
他的身子开始膨胀,皮肤“嗤啦”裂开,露出底下漆黑如金属的肌理。背后突然“咔嚓”一声脆响,六条手臂硬生生破体而出,每只手掌都长着倒刺般的指甲。头顶更是裂开三张面孔——一张是他自己的模样,扭曲着狞笑;一张是青铜夜叉像的鬼面,獠牙翻出唇外;第三张,竟赫然是张薇生前的样子,双眼紧闭,唇角却勾着抹诡异的笑。
黄河水突然冲天而起,倒灌向天空,脚下的冰层寸寸崩碎,战场中央只剩一片浮动的残骸和刺骨的寒流。
陆平安趴在浮冰上,耳朵里嗡嗡直响。他伸手摸进怀里,《风水奇谈》还在,书页烫得惊人。他一把抽出来,胡乱翻着,直到某一页“唰”地停住。
“双煞合体……三首共心……唯有以命换命之血,方可破其不灭之躯。”
他盯着这行字看了三秒,抬手扯下右臂的衣袖。
整条胳膊早已布满裂痕,皮肤灰白得像干涸的河床——这是第三次“以血饲剑”的代价。前两次耗光了他的气血和寿元,这一次,连经络都在往石化里变。
可他没犹豫,指尖在掌心划开道口子,鲜血顺着经络逆流而上,灌进心脏,又被他强行逼回手臂。血沿着石化的纹路慢慢爬,最后在掌心聚成那柄虚幻长剑,剑身浮着八卦纹,是铜钱耳钉最后的残魂所化。
“你要疯?”瘸叔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墙,“这剑再出一次,你整条胳膊就废了!”
“我知道。”陆平安喘了口气,把嘴里的泡泡糖嚼得稀烂,压下喉间的腥甜,“但我现在最不怕的,就是废。”
他站起身,脚踩在一块浮冰上稳住身形。对面,三头六臂的邪神缓缓抬手,六只手臂一起动,空中顿时凝出六道黑气漩涡,每一股都带着能吞掉灵魂的吸力。
陆平安没等对方出手,抢先踏前一步,血剑高高举起,直劈而下!
“轰——”
剑锋斩在邪神左肩,黑血喷溅而出,那条手臂当场断裂,落地时砸起一圈冰浪。可断口处没流血,反倒涌出让多黑雾,转瞬间就开始重塑肢体。
“没用!”瘸叔急得吼起来,“三首共心!伤哪里都没用!得同时击中核心!”
陆平安咬牙后退,右臂抖得厉害,指尖已经完全僵硬。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就在这时,跪在地上的张薇忽然抬起头。
她的眼睛彻底变成了纯金色,神情却反倒清醒了几分。她看着邪神脸上那张仿她的脸,嘴唇轻轻动了动:“……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下一秒,她双手飞快结印,寒气从四肢百骸里涌出来,冰霜顺着地面蔓延,在空中凝成三条极寒锁链。锁链像活蛇似的腾空而起,精准缠上邪神的三颗头颅!
“给我——定住!!”
锁链猛地收紧,三张脸同时发出嘶吼,尤其是那张仿她的面容,竟流出了黑色的泪水。邪神的动作顿时迟滞下来,胸口心脏位置的黑鳞“咔”地裂开道细缝,黑血汩汩往外溢。
“就是现在!”瘸叔猛地咳出一口血,抬手指着那道裂缝,“攻心!只能攻心!”
陆平安没说话,他知道自己只剩这一次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把最后一块泡泡糖咽下去,又狠狠咬破舌尖,将整口混着血的唾液喷在血剑上。剑身的八卦纹路瞬间亮得刺眼,光芒让人睁不开眼。
“以我之血,饲此一剑——”
他低吼着,右臂猛然抬起,整条手臂的石化裂痕“唰”地蔓延到肩胛,皮肤一块块龟裂,碎屑往下掉。可他顾不上这些,纵身跃起,血剑直指邪神胸口!
“给老子——破!!”
剑尖刺入黑鳞的刹那,整片战场仿佛静止了一瞬。
黑血疯狂喷涌,邪神的三颗头颅齐声哀嚎,六条手臂胡乱挥舞,却挣不开冰链的束缚。张薇咬着牙维持结印,额头青筋暴起,鼻腔里渗出血丝,可她死死盯着陆平安的身影,眼神没半分动摇。
陆平安的手还在往前送,哪怕肩膀已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哪怕整条右臂快要彻底变成石雕。
只要再进一寸……
就差这一寸!
突然,邪神中间那张脸——宋明琛的本体面容——猛地睁开眼,嘴角勾了起来。
“你以为你在杀我?”他低声说,声音里藏着阴狠,“你是在帮我完成仪式。”
话音未落,张薇的身体猛地一颤,耳后那道血纹剧烈闪烁起来,竟顺着脖颈往上爬,直逼脑门。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结印的双手微微发颤。
冰链,悄无声息地松了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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