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面裂开的刹那,陆平安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袜子,翻得七荤八素。还没等他缓过神,后背就狠狠砸在岸边冻土上,溅起的雪沫子扑了满脸。
右眼还在发烫。
不是刺痛,是那种揣了块刚出炉红薯的灼热感,从眼眶一路烧到太阳穴。可偏偏是这股热意让他撑着没晕过去——方才若不是这道金光拽着,那一下早把他魂儿甩飞半里地了。
他动了动手指,指甲缝里嵌满黑泥与血痂,混着冻土渣子硌得慌。破界梭钻过的皮肉已经凉透,像是被冰锥从里往外戳了个对穿,连带着半边身子都发僵。
“命都快没了,还讲什么排面?”他嘟囔了句,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自己听着都陌生。
手肘撑地,勉强把上半身顶起来。视线晃了好几下才稳住,前方三米处,青铜鼎静静陷在雪堆里,鼎耳纹路沾着干涸的血迹,一道道像用锈刀刻上去的符,狰狞又陈旧。
就是它。
陆平安喘了两口粗气,拖着身子往前爬。每挪一寸,肋骨就像有把钝锯子来回拉扯,冷汗瞬间浸透了卫衣后背,可他没停。指尖终于碰到鼎底时,掌心一滑,摸到个凹进去的小机关——圆形带齿,像枚老式铜锁的钥匙孔。
“还好没记错……”他扯了扯嘴角,牙龈都在发颤。
咬破舌尖早成了本能。一口血喷在鼎耳上,顺着纹路往下淌,刚好渗进那个小孔。起初没动静,紧接着整座鼎轻轻震了一下,像老物件积了灰,终于打了个通透的嗝。
嗡——
低频震动从地面传上来,耳朵不疼,牙花子却酸得发麻。鼎身原本暗沉的刻痕忽然亮了,一圈圈光晕往外扩散,像往冻住的湖面扔了颗石子,漾开细碎的光纹。
他知道,净魂火要出来了。
果然下一秒,一道金焰从鼎口窜起,不高,也就半人长,晃晃悠悠的,不像是烧,倒像是有生命在呼吸。风卷着雪粒吹过,火苗歪了歪,却没灭,反倒更亮了些。
陆平安想把卫衣袖子卷上去,胳膊刚抬到一半就软了。干脆心一横,直接将手伸进火焰里。
“嘶——”
预想中的灼痛没等来,反是股奇怪的麻意,顺着指尖往胳膊肘爬,像无数只小蚂蚁在骨头缝里列队行军。紧接着,断裂的经脉像是被什么东西慢慢接上了线,每一寸都抽着疼,可那疼里裹着股“活过来”的劲儿,比任何药都管用。
他低头看胸口,皮肤底下隐隐有光在流,像夜晚路灯映在河面上的碎影。视野角落的寿命显示器跳了一下——0岁,变成了2岁。
“还真涨了?”
又跳一下,3岁。
“嘿,这鼎挺实在。”
他差点笑出声,赶紧憋回去——这时候岔气,刚接上的脉指不定就震散了。
金焰越烧越稳,渐渐裹住他大半个身子。腿上的麻木感慢慢退去,脚趾能蜷了,膝盖也能轻轻弯一下。他试着撑着鼎身站起来,晃了两下才站稳,虽说还虚,却比刚才能喘气了。
“再给我五分钟,我都能跑两步。”他跟自己打趣,心里清楚这是净魂火在续劲。
可就在他以为能松口气时,鼎里的火焰突然乱晃起来。
不是风吹的。
是火焰的节奏变了,从平稳的呼吸变成急促的喘息,连颜色都在变——边缘慢慢泛黑,像被墨汁染了,透着股脏气。
陆平安心头一紧,往后退了半步。
轰!
一道漆黑的影子猛地从鼎口冲出来,快得连残影都抓不住,直蹿夜空。那东西没个正经形状,却带着股压得人胸口发闷的邪气,掠过上空时,连风都像凝固了一瞬。
他仰头盯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右眼金光疯狂闪烁,拼命抓那点残留的波动。
有股熟悉的怨念。
很淡,却躲不开——是张薇生前的气息,或者说,是她当年做“百鬼容器”时,被强行烙在魂里的印记。
“靠!拿她当钥匙?”他一拳砸在鼎身上,指骨震得生疼。
话音刚落,脚下大地突然狠狠一颤。
黄河冰层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像是底下有巨兽翻身,要把冰面顶破。远处,九子碑群最外侧的一块石碑缓缓倾斜,碑底与冰面之间裂出道深不见底的缝,黑得吓人。
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
整片碑阵都在动,不再是规整的环形,像是被人从侧面推了一把,朝着河心方向慢慢滑。雪块从碑顶往下掉,砸在冰面上碎成渣。
陆平安顾不上腿软,踉跄着扑回鼎边。鼎里的火焰已经恢复平静,金光柔和得像暖炉,仿佛刚才那道黑影从没来过。可就在鼎壁内侧,一行血字正慢慢显出来,红得刺眼:
“容器未毁,门扉常开。”
他盯着这八个字,脑子瞬间通了。
张薇虽说被超度了,可她曾是百鬼容器的事实没变。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个打不开的“接口”。刚才那股邪祟,就是借着她留在天地间的因果痕迹,把封印撕开了个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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