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薇的影子还钉在原地,指尖笔直戳向那块刻着半幅河图的残碑。陆平安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疼,脚却没往后挪半分。
他往前迈了一步,脚底冰面“咔”地裂出细纹。冷气顺着鞋底往上钻,他却没停,右手摸向耳垂上的铜钱耳钉——指尖刚触到那点凉,便立刻贴上了碑面的裂口。
金光猛地炸开。
不是刺得人睁不开眼的亮,倒像老电视信号断了时跳的雪花屏,断断续续裹着噪点。可就在那一闪里,他看见了——
祠堂烧得通天,木梁砸在香案上,火星溅得满地都是。穿旧式中山装的男人背对着他,左腿完好,肩宽腰窄,正把个女人护在怀里。女人后背露着大片皮肤,脊椎中央盘踞的黑色刺青,和张薇身上的一模一样。
画面刚晃过去,刀光就亮了。
男人反手抽出柄铁钩状短刃,没半分犹豫,径直砍向自己左腿膝盖外侧。血喷出来的时候,他连哼都没哼,只把断腿往阵眼里一塞,整个人“咚”地跪倒。而怀里的女人早没了气息,头歪在他臂弯里,嘴角还挂着点笑。
陆平安猛地后退两步,脑子嗡嗡响得像塞进了蜂群。
“瘸叔……”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风水奇谈》,书皮旧得发脆,边角卷得不成样,此刻竟自己“哗啦啦”翻起页来。声响在空寂的冰原上格外清楚,最后停在一页泛黄的手绘图上:困龙局核心阵眼结构,旁边一行小字挤着——“断骨承愿,封脉锁魂”。
他忽然想起什么,忙从内袋掏出那根铁钩——是瘸叔三年前塞给他的,当时只说:“用不上最好,真用了,就别回头。”
现在这玩意儿在掌心里震得厉害,像撞着了什么同类。
陆平安咬破舌尖,铁锈味混着疼意压下慌神。他重新翻开书,盯着那幅图看了十秒,突然浑身一凉——阵眼标记的位置,正是瘸叔当年自断左腿的地方。而那地方,此刻正压在九子碑群主碑底下。
也就是说,整个困龙局的根基,是用瘸叔的骨头撑起来的。
他抬头看向昏迷的张薇,她躺在光幕边缘,呼吸弱得像游丝,可脖颈上的刺青边缘,正泛着和碑缝里一样的淡金光。更怪的是,那些被她吸进去的水猴黑气没消失,反倒顺着刺青脉络往脊椎深处钻,像在填什么空。
陆平安蹲下身,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比之前低了些。可指尖刚碰到皮肤,就觉出一阵轻扯,仿佛有东西要从她身子里往外挣。
“你到底是谁?”他低声问,声音发颤。
话音刚落,《风水奇谈》又翻了一页。
没有文字,只有简笔画:戴单片水晶镜的老头坐在焚化炉前,手里捏着张符纸往嘴里塞。下一格,他吐出把灰烬,灰在地上拼出两个字——传人。
陆平安愣了。
这是瘸叔留的话?还是这本书……早把他认下了?
他深吸口气,把铁钩轻轻放在书页上。金属刚碰到纸,嗡鸣声突然炸响,整本书剧烈震动,差点从手里飞出去。
“要是瘸叔留下的东西……那这事儿,我替他扛到底。”
他话音落,书页又翻了,停在幅没见过的图上——正是刚才影像里的场景:年轻的瘸叔抱着那带刺青的女人,背后是烧着的祠堂。画下面多了行墨迹未干的小字:
“她叫林晚秋,百年前第一批容器。我没救成她,但这条链子不能断。下一个,是你身边的人。”
陆平安的心跳漏了一拍。
林晚秋?和张薇一样的刺青?容器?
他猛地抬头,盯着张薇的脸——轮廓、眉骨、鼻梁的弧度……越看越熟。不是像,是根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难道百年前那场封印没成,每隔几十年就有人被挑中当新“容器”,撑着困龙局?而瘸叔当年斩的不只是腿,是这条血脉往下续的路?
所以他才宁愿自残也要断了仪式?因为他知道,这系统不停,就会有人一直被献祭,变成张薇现在这样?
陆平安攥紧铁钩,指节捏得发酸。
这时,张薇的身子轻轻抽了下,刺青边缘的金光忽明忽暗,像在应和什么。她嘴唇动了动,发出极轻的声,几乎听不见。
他凑近些,才听清:“……碑……第一个……掉了……”
陆平安刚皱眉,耳边就传来“啪”的脆响。
他猛回头,看向最近的九子碑——碑上原本刻着个大“镇”字,此刻右上角崩了块石皮,露出底下暗红色的岩层。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脱落的碎片在空中飘了瞬,悄没声地化成了粉。
不是风刮的,也不是震的,是它自己掉的。
像什么机制,开始倒计时了。
陆平安冲过去查其他碑,每块表面都裂了蛛网状的纹,尤其是主碑底部,裂缝已经伸到阵眼位置,隐约能看见里面嵌的鱼鳞状物体在颤——是河伯鳞片。
封印松了。
他回头看张薇,她还躺着,影子已经归了本体,不再异动。可他知道,刚才那道指引不是幻觉,碑里的影像也不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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