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安落地时没摔着,反倒像踩在晒化的棉花上,软塌塌的触感从脚底往上窜,让人心里发毛。他刚稳住身形,右脚踝突然一紧——低头看,半埋在土里的铁链正缠上来,锈得发黑的链节卡着碎石,末端坠着块刻满符文的石板,边角都磨圆了。
他下意识往后缩,后颈那块水晶镜骤然烫起来,像有团火往皮肉里钻。还没等他抬手去摸,耳边已经炸开个声音:“别动左腿。”
低沉,还带着点砂纸磨过木头的沙哑,却硬得不容分说。
陆平安瞬间僵住,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往前三步,跳。”
话音刚落,脚边的铁链“咔”地绷直,石板顺着缝裂出个口子,一股腥气裹着黑气喷出来,呛得他嗓子发紧。他咬着牙往前冲,第三步刚落地,身后“轰隆”一声闷响——刚才站的地方陷出个深不见底的坑,坑边爬满密密麻麻的倒钩,泛着青紫色的光,一看就喂过毒。
他扶着岩壁喘了口气,额角的冷汗蹭在手上,凉得刺骨:“老叔?是你吗?”
没人应。
他抬手摸向水晶镜,镜面已经凉下来,却能看见层极淡的人影,像雾里裹着个人。轮廓是瘸叔没错,可哪儿不对劲——那影子站得笔直,没有一点跛脚的样子。
“你要是真在里头,给个准信。”他摸出兜里半块嚼剩的泡泡糖,往镜面上一贴,“上次你说二锅头管够,结果人没影了,这回别玩虚的。”
镜子轻轻震了一下。
紧接着,镜中人影眨了眨眼,嘴唇动得很慢:“东南角,第七阶,空的。”
陆平安扭头看过去,那段石阶跟其他的没两样,灰扑扑的石面上长着青苔,连裂缝都差不多。他蹲下身,从腰带里抽出根断腿骨,轻轻点了点第六阶——“砰”的闷响炸开,石板碎成渣,三支带倒刺的弩箭擦着他肩膀飞过去,钉进后面的岩壁,箭尾还在颤。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干:“谢了。”
这次没犹豫,直接跨到第七阶。脚底刚落稳,石阶往下沉了一寸,四周瞬间静下来,连风都停了。
他知道,这路走对了。
往上的台阶越来越密,每一级窄得只能容下半只脚,两边的岩壁湿得能攥出水,伸手就能摸到冰凉的石头。空气越来越闷,吸进肺里全是陈年香烛烧尽的味道,像钻进了谁家封了几十年的祠堂。
走到第九级时,身后突然传来笑声。
“告诉李半仙……老子这次赢啦!”
是瘸叔的声音,一点没错。
他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只有石阶和岩壁。
再往前走两步,笑声又响了,这次从左边岩壁传过来,近得像有人贴着他耳朵说话,热气都能蹭到耳廓。
陆平安停下脚步,手按在水晶镜上:“老叔,这是幻觉还是你在整活?”
镜面又开始发烫,人影慢慢浮出来,说话比刚才更慢:“不是我。是山在听。”
“山在听?”
“宋家祖地养煞三十年,整座山都被炼成了活祭器。你每走一步,它都记着。”镜中人影抬手指了指头顶,“上面有眼。”
陆平安抬头往上看,岩壁高处嵌着块椭圆形的石头,表面光得像镜子,正对着他的方向。他眯起眼,那石头似乎轻轻动了一下,像在眨眼。
他没再抬头,继续往上走。
接下来的路,水晶镜开始主动预警。每到机关要触发前,镜面就会先震动,温度骤升。有一次他差点踩错台阶,镜中人影突然吼了声“蹲”,他本能地抱头趴下,头顶三米高的石壁“唰”地弹出张铁网,网上挂着十几具干尸,晃得像风吹过风铃,骨头撞骨头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还有一次,空气里飘来阵饭香,是红烧肉的味道,热乎得像刚出锅,勾得他胃里直抽。他刚想深吸口气,镜中人影突然瞪起眼:“闭气!”
他立马屏住呼吸,几秒钟后,香味变成了腐臭,地上冒起层灰雾,沾到石阶的地方“滋滋”响,很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他掏出最后一点泡泡糖,撕成两半塞进鼻孔,才算挡住了味儿。
“你还剩三块安全阶,之后全是死局。”镜中人影的声音弱了点,“到时候,我只能指一次。”
“为啥就一次?”
“因为我撑不了太久。”影子顿了顿,像是在攒力气,“这镜子快碎了。”
陆平安没吭声,把断腿骨插回腰带,又摸了摸耳朵上的铜钱耳钉——还在,只是原先亮闪闪的铜色,现在暗得发乌。
最后九级台阶,走得比之前所有路都慢。
每一步落下前,他都要等镜中的提示。水晶镜的震动越来越弱,温度也一点点降下去,直到第八阶,镜面“咔”地裂出道细缝,人影晃了晃,差点散掉。
“最后一道,中间那块,别碰边缘。”
他盯着第九阶石板,中央有个凹陷的手印,像是专门让人按上去的。
他没伸手,捡了块碎石丢过去。
“轰”的一声,整段台阶突然翻转,下面露出条深沟,沟底插满铁矛,尖端朝上,还挂着没干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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