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炸开的瞬间,陆平安整条胳膊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勘界旗斜插在地上,旗面颤得厉害,活像风中残烛,眼看就要灭了。他双手死攥着旗杆,指节泛白,额角的汗顺着鼻梁滑下来,滴进眼里,辣得他直抽气。
黑焰没退。
反倒更近了。
三具魂棺彻底碎裂后,那火像是活过来一般,扭曲着、凝聚着,慢慢拢出个人形轮廓。没有五官,可陆平安就是能感觉到,那两团翻涌的火球正死死钉在自己左手的翡翠扳指上。
“动不了……”他咬着牙低骂,旗杆像是陷进了黏糊糊的泥里,越想拔,陷得越深。
就在这时,瘸叔动了。
他拄着铁钩往前挪了一步,动作不快,却稳得吓人。左眼那片灰蒙蒙的单片水晶镜,此刻竟泛起丝暗红,像把封了多年的老火重新吹燃了。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猛地往空中一划——
没有笔,没有墨,连张符纸都没有。
可一道金边黑底的符箓,就这么凭空显了形,边缘还跳着细碎的电弧。
“灭!”
暴喝声刚落,符箓瞬间燃起来,化作道赤金色雷火,直劈向那火焰人形的胸口。
轰的一声闷响。
火焰人形发出无声的嘶吼,浑身炸开团黑雾,踉跄着退了好几步,身形晃得像风中的破灯笼,差点散了架。
陆平安愣在原地。
他看看瘸叔,又瞅瞅地上那道早散了的符痕,脑子一时转不过弯。这老头平时抽烟都得用铁钩夹着点,走路一瘸一拐,说话三句不离荤腥,怎么看都是个混日子的老油条。可刚才那手——
是徒手画符。
货真价实的灭煞符。
还不是普通的那种。
是传说里画一张折十年阳寿、动一次伤根基的禁术。
瘸叔喘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被抽了一鞭子,踉跄了下,赶紧用铁钩撑住地面。左臂的衣服裂了道口子,血丝正顺着袖管往下淌。
“别傻站着。”他头也不抬,“把旗收了,再晚会儿,这火一认主,你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陆平安这才回神,用力一拔,总算把勘界旗从地里拽了出来。旗面的青光已经弱得只剩一线。
他刚要开口,怀里突然一烫。
是那个印着“祖传跌打”的布袋。
李半仙给的药包,他一直揣在卫衣内袋里没动过,这会儿却烫得像被火烤着,更怪的是,布袋一角隐约透出道极淡的纹路,竟和瘸叔刚才画的符走势差不离。
陆平安下意识摸出布袋,低头一瞅——
角落绣着半个“壬”字,歪歪扭扭的,像是急着缝上去的,针脚粗糙,颜色也褪得厉害。可那字体的模样,和瘸叔水晶镜边缘刻的痕迹,一模一样。
他猛地抬头:“你和李师傅……”
瘸叔没接话。
他抬手按住左眼镜片,指尖微微发颤,那点红光在他眼里闪了下就没了,像是被强行压了回去。
“三十年前的事了。”他声音压得极低,“那时候我还不是这副鬼样子。腿是自己砍的,刀也是自己磨的。”
陆平安没吭声。
他知道这时候不该打断。
“有个局,非得用血祭才能破。阵眼缺条命脉,要么拉旁人垫背,要么……斩自己。”瘸叔扯了扯嘴角,笑得难看,“我选了后者。断腿入阵,把画符的本事也封了,也算跟过去做个了断。”
“那你现在……”
“现在?”瘸叔冷笑一声,“现在是没法子了。这火不是冲你来的,是冲整条地脉。它要烧亮第七道刻痕,激活河伯祭坛。宋明琛那杂种,早就等着有人替他开路呢。”
说完,他抬眼看向岩壁。
第七道刻痕还在发烫,隐隐有要浮现第八道的意思。黑焰虽被打散,却没彻底消失,还在四周盘旋,像头蛰伏的野兽,等着下一次扑上来。
陆平安低头盯着手里的扳指。
翡翠绿得发邪,里头云雾似的纹理转得越来越快,裂痕处透出来的红光,都快盖过那点绿了。
“它在等第八道亮。”他说。
“嗯。”瘸叔拄着铁钩勉强站直些,“八道全亮,这地宫就成了活阵,咱俩就是现成的祭品。”
“那怎么办?关不住,跑不了,总不能看着它接着烧。”
瘸叔沉默了几秒,忽然问:“还记得我教你点烟的那铁钩不?”
陆平安一愣:“记得,你说用久了顺手。”
“顺个屁的手。”瘸叔哼了声,“这玩意儿是我当年画符的引器。铁是从昆仑山脚挖的,钩尖淬过七种煞血,画出来的符,比朱砂还管用。”
陆平安眼睛瞪圆了:“你是说……你拿画符的法器当烟枪使了三十年?”
“不然呢?”瘸叔瞥他一眼,“一个瘸子,整天舞符弄咒惹麻烦,能活到现在?我藏了三十年,连李半仙都不知道我还留着这手。”
他顿了顿,抬手把铁钩举到眼前,盯着那卷了刃、还带几道细裂纹的钩尖看了看。
“今儿是真没辙了。”他声音沉下来,“再画一道,最多也就撑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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