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出块皱巴巴的泡泡糖，掰了一小块粘在残页角落，然后把纸贴在玻璃内侧。又往上面啐了口唾沫，学着瘸叔的样子，用指尖搓了两下。
纸页边缘泛起一点微弱的黄光，勉强在玻璃上撑出块能看见外面的清明地带——外面的路灯还亮着，可没人，连车都没有，整条街静得吓人。
几秒钟后，病房里突然浮现出一圈金色纹路，从地面慢慢升起来，绕着病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张薇头顶，慢慢凝成一个类似印章的图案。
这符号陆平安见过，在风水录残页最底下，旁边写着两个字：归脉。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归脉”是什么意思，胸口突然一阵发闷，耳边涌进一堆细碎的低语声。
先是日语，断断续续的，“实验体”、“血脉纯度”、“献祭名单”，字眼听得人心里发毛。
接着又变成了中文，是那种老派的说法，“守陵人不可绝”、“耳落魂不散”、“血债血偿”。
声音越来越多，像一群人围着他说话，吵得他太阳穴突突跳，眼前都开始发花。
他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手里死死攥着那支圆珠笔。笔尖戳进掌心，疼得他龇了下牙，脑子总算清醒了一瞬。他抬手在墙上划了道痕，粗粗的一道，提醒自己不能晕过去——张薇还等着他救。
这时候，张薇的手又动了。
不是抓他，是指尖一点点往上爬，最后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位置正好压住那道刚长出来的共生纹路。
陆平安低头看去，皮肤下的金色线条正跟着张薇的指尖，轻轻跳动着，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突然明白了。
这些怨灵不是来害张薇的。
它们是来认亲的——认最后一个活着的守墓人后代。
也是来求她的——它们自己回不了头，报不了仇，只能把所有的执念，都交到张薇手里。
而张薇，接下了。
所以她现在才撑不住了——那么多执念压在身上，换谁都扛不住。
陆平安抹了把脸，站起身走到门口，伸手拧了下门把手。
锁死了。
不是物理锁，是那种一碰就觉得手麻的灵力封锁，指尖能感觉到细微的电流在窜。
他退回到床边，把粘在玻璃上的残页撕下来一角，贴在门缝底下。黄光闪了闪，门外那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弱了些，可没完全散。
他喘了口气，从兜里摸出最后一颗泡泡糖，塞进嘴里。甜味早就没了，只剩股橡胶味，可他还是用力嚼着——嚼东西能让人保持清醒。
只要还能动，还能想，就一定有办法。
他看向张薇的脸，声音放得很轻：“你说要我救你们，那你得告诉我，到底是谁，该偿你们的血债。”
话刚说完，病房的天花板突然“咔”地响了一声。
不是水泥裂了。
是空气本身像被撕开了似的，裂开一道细缝，后面是深不见底的黑，连光都吸得进去。
一缕风从裂缝里吹出来，带着铁锈和药水混合的怪味，闻得人胃里直翻腾。
紧接着，一只苍白的手从裂缝里伸了出来。手指又细又长，指甲泛着青灰色，五指张开，掌心朝下，慢慢往下压——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张薇身上吸走。
陆平安想都没想，立刻扑到床前，把张薇整个人往怀里搂，后背对着那道裂缝，用自己的身子挡住她。
他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不是一个人的声音。
是很多人的声音叠在一起，模糊不清，最后只汇成了一个词：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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