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的水声越来越清晰,像是从地底深处渗上来的潮气,缠在脚踝边,又像有人贴着耳廓低语,模糊不清却钻心。陆平安站在塌陷的地宫入口前,指尖摩挲着右耳的铜钱耳钉,冰凉的触感压下了几分眩晕,让他脑子清明了些。
他回头看张薇。她靠在断墙边,嘴唇紫得发暗,手指死死攥着卫衣袖口,指尖泛白得没了血色。刚才跑得太急,她本就受着阴气侵袭,此刻体温降得厉害,连站都快站不稳了,身体轻轻晃着。
“还能走吗?”他放低声音问。
张薇先点了点头,又猛地摇头,声音轻得像一缕烟:“里面有东西……在叫我。”
陆平安没再多问,从裤兜里摸出最后一粒泡泡糖塞进嘴里。糖早就没了甜味,嚼起来干巴巴的,带着点蜡质的涩味,但他还是用力咬了几下——这个重复了无数次的动作,总能给他点莫名的安全感。
他弯腰脱下自己的卫衣,裹在张薇身上。布料还带着他的体温,勉强能挡一挡地宫里漫出来的阴寒。然后他扶着她的腰,一步一步往地宫里挪。
入口是斜向下的台阶,石板碎得不成样子,踩上去吱呀作响,像是随时会塌。空气又湿又冷,钻进骨头缝里,比外面的寒风还刺骨,像是进了常年不化的冷库。墙上没有灯,只有零星几处荧光苔藓贴在石缝里,幽幽地发着绿光,照出模糊的轮廓,显得格外诡异。
走了大概二十步,手腕上的双生咒纹路突然跳了一下。
那感觉就像有人用指尖轻轻掐了他一下,不疼,却格外突兀,带着点灼烧感。陆平安停下脚步,低头看去,暗红的纹路正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活了,在皮肤下隐隐流动。
“怎么了?”张薇靠在他肩上,呼吸喷在他脖子上,冷得像冰,带着点颤抖。
“没事。”他稳住身形,“咱们继续走。”
台阶尽头是一条狭长的墓道,两边立着几尊残破的陶俑,头颅掉了一半,身子歪歪斜斜地倚在墙上,空洞的眼眶对着来路。往前十几米就是主室,门框塌了半边,黑漆漆的洞口像一张张开的嘴,等着人往里跳。
刚踏进主墓道,张薇突然浑身一僵。
她瞳孔瞬间放大,一道金光猛地暴涨,又迅速暗下去,只剩下眼底一点微弱的光晕。嘴里开始机械地重复一句话,语速又快又急:“水底有人叫我……水底有人叫我……”
陆平安立刻把她拉到身后,右手按在冰冷的地面上,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了出去。血雾散开的瞬间,地面那股往脚底钻的阴寒猛地一滞,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可就在这时,四周的石壁突然开始渗水。
不是普通的清水,是黑沉沉的,黏稠得像机油,顺着砖缝慢慢往下淌,汇聚成细小的溪流,全都朝着中央棺室的方向流去,像是有生命似的。
“别看那些水。”陆平安把张薇搂得更紧,声音压得极低,“闭上眼,跟着我走。”
她听话地闭上了眼,但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轻轻打颤。
黑水越聚越多,在墓道中间汇成了一条窄窄的小河,缓缓流动着,没有半点声响。水面突然泛起一圈涟漪,一道佝偻的身影从水中慢慢浮现出来。
那是个老头模样的魂体,穿着件破旧的深色长袍,脸上沟壑纵横,像是被岁月刻满了痕迹,眼睛空洞无神,没有半点光亮。他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像。
陆平安盯着他,没动。
他知道这是谁。
河伯。
传说中镇守秦陵水脉的守陵人,死后化为残魂,被束缚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
老头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目光落在陆平安身上,声音像是从深井里传来,沉闷又沙哑:“你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陆平安反问,手心悄悄攥紧。
“血脉认得路。”河伯的声音没有起伏,“她留下的孩子,总会回来的。”
陆平安没接话。他知道“她”指的是自己的母亲,但现在不是追问过往的时候。
“张薇撑不住了。”他直截了当,“你能帮她?”
河伯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中央棺室的方向。脚下的黑水随之涌动起来,水面渐渐变得平整,像一面光滑的镜子。
镜中画面一闪,出现了一间密闭的石室——嬴政的主棺静静停在中央,棺木漆黑,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四角插着十二枚黑色长钉,钉头刻着扭曲的纹路,正缓缓渗出血丝,沿着棺身往下流。
一个人影站在棺旁,穿着深灰色的中山装,右手戴着一枚油亮的翡翠扳指,正弯腰调整最后一枚怨钉的位置,动作慢条斯理,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宋明琛。
陆平安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指尖微微泛白。
镜头慢慢拉近,宋明琛嘴角扬起一抹阴恻恻的笑,低声念了句什么,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青铜铃铛,轻轻晃了一下。
没有声音。
但整个画面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像是信号被强行干扰,变得扭曲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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