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他。密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张薇慢慢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违约者天罚”六个字上,忽然开口:“他们怕这个。”
“谁?”陆平安问。
“所有篡改契约的人。”她转头看向他,眼神清明,“他们不敢用自己的名字立约,只能偷偷摸摸改字。因为他们知道,一旦违背了约定,就会遭到天罚。”
陆平安沉默了片刻,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不算违约?”
“我们没签过他们的歪理契约。”张薇说得很认真,“我们只是在找回,本来就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陆平安点点头,抬头看向石碑顶端。那里有个小小的凹槽,形状竟和他右耳上曾经戴过的铜钱耳钉,一模一样。
“原来钥匙一直在我身上。”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怅然,“可惜,已经碎了。”
“也许它不是钥匙。”张薇的声音很轻,“也许,是祭品。”
陆平安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几片铜钱碎片,摊在掌心。碎片的边缘已经被磨得光滑,能看出常年佩戴的痕迹,那是母亲留给他的东西。
“我妈说,戴着它能避灾。”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
张薇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几秒后,陆平安把碎片重新塞回口袋,转头看向密室深处。
石碑后面还有一片空间,隐约能看到另一扇门的轮廓。那扇门紧闭着,门框周围画满了复杂的符线,颜色发黑,像是被烈火烧过,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那边,应该还有东西。”陆平安说。
“你现在进去,很可能会触发新的禁制。”张薇提醒道。
“我知道。”陆平安挠了挠后脑勺,嘴角扬起一抹笑,“可都走到这一步了,你还指望我掉头回去?”
张薇没说话,只是默默站到了他身侧,和他一起看向那扇黑沉沉的门。
陆平安深吸一口气,抬脚往前迈了两步。
就在他即将靠近那扇门时,身后的石碑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方才被焚毁的“永世为奴”四个字,竟有灰烬从地上缓缓升起,在空中重新聚拢,慢慢拼出一行新字:
血启之后,命途自择
字迹刚成型,便碎成粉末,洋洋洒洒地落在地上。
陆平安停下脚步,低头盯着那些灰烬,若有所思。
“意思是……从现在起,没人能替我做决定了?”
张薇轻轻点头:“你选的路,才是你的命。”
陆平安扯了扯嘴角,这次没笑,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他抬起手,掌心那道伤口还在流血。他没去擦,任由温热的血珠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那就看看,这条路能通到哪儿。”
他抬脚,朝前走去。
张薇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寸步不离。
两人走到黑门前,陆平安伸手去推。
门,纹丝不动。
他皱了皱眉,换了个位置再推,那扇门依旧死死闭着,像是生了根。
“不是靠力气能打开的。”张薇轻声说。
“我知道。”陆平安盯着门上发黑的符线,眼神锐利,“是靠选择。”
他抬起手,将还在渗血的手掌,狠狠按在了门中央。
刹那间,那些发黑的符线竟亮了起来,一道接着一道,像是被唤醒的血管,闪烁着暗红色的光。
门缝里透出丝丝缕缕的红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炽烈。
陆平安没有收回手,掌心的血源源不断地渗出来,被那扇门贪婪地吸收着。
张薇站在他身后,忽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排斥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把她往外推。
“陆平安……”她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别退。”他头也不回,声音沉得像铁,“站好。”
张薇咬了咬牙,硬生生撑住,双脚在地上划出两道浅浅的痕迹。
红光猛地冲破门缝,直射向上,撞在洞顶后炸开,化作一张密密麻麻的光网,像蜘蛛吐出的丝,瞬间铺满了整个密室。
光网中,无数画面一闪而过:
一个少年在乱坟岗里翻着一本破旧的古籍,满脸惊恐;
一群穿着黑袍的人围着祭坛念咒,祭坛上摆着血淋淋的祭品;
茫茫沙漠中,一座青铜巨门缓缓升起,遮天蔽日;
梵蒂冈的穹顶裂开一道缝隙,金色的光芒从中倾泻而出;
还有他的母亲,站在老屋的门前,手里捏着一枚铜钱,眺望着远方,眼神里带着无尽的牵挂。
画面流转得极快,最后,定格在一张空白的契约纸上。纸角处,写着两个小字:
待签
陆平安盯着那张纸,喉咙不自觉地动了动。
“原来……这才是终点。”
张薇抬起头,目光落在那张空白契约上,忽然轻声问:“你签吗?”
他没有回答。
手掌依旧紧紧贴在门上,血顺着指缝往下流,一滴,又一滴。
滴答。
滴答。
血珠落在地上,正好砸在“待签”两个字的投影上,晕开两团深色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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