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工作室干净的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斑,带着一种慵懒的暖意。林晚晚刚结束与一个潜在合作伙伴的电话,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正准备继续核对账目,桌上的大哥大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的是老家的区号。
她的心莫名一紧,迅速接起:“妈?”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母亲李慧兰往日温和的声音,而是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和慌乱:“晚晚……晚晚啊,你爸……你爸他……”
林晚晚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握紧了话筒,声音竭力保持平稳:“妈,别急,慢慢说,爸怎么了?”
“厂里……厂里第一批下岗名单下来了,有你爸……”李慧兰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巨大的惶恐和无助,“他……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整天了,不吃不喝,我怎么敲门都不应……晚晚,妈这心里……怕啊!”
下岗!这两个字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了林晚晚的心脏。尽管早有预感,但当真切发生时,那份冲击力依旧让她呼吸一滞。她仿佛能看到父亲林建国那张一向坚毅、此刻却布满灰败和屈辱的脸,能看到母亲六神无主、以泪洗面的模样。
前世,父亲似乎也经历过类似的低谷,那时她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看着家庭在拮据和压抑中挣扎。但这一世,不同了!
“妈!”林晚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您听着,别怕!有我在!您现在,去敲门,大声告诉爸,他闺女在深圳挣着钱了,能养家!让他开门,天塌不下来!”
她的语气太过坚定,仿佛带着魔力,电话那头的哽咽停顿了一下,李慧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喃喃重复:“对,对……我闺女有本事……我这就去跟你爸说……”
“妈,您告诉爸,工作没了没关系,正好来深圳!我这里房子有,正好缺人帮我看看家,打理打理。或者他想做点小生意,本钱我出!让他别钻牛角尖,他闺女现在立得住!”
她快速而清晰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的承诺。她必须给父母传递去最强的信心,撑住他们即将垮塌的精神世界。
“好……好……晚晚,妈……妈这就去说……”李慧兰的声音依旧带着哭腔,但慌乱明显减轻了些。
挂了电话,林晚晚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她能想象老家此刻的愁云惨雾,也能感受到肩上骤然加重的担子。但奇怪的是,除了沉重,她心中更多的是一股破土而出的力量感和责任感。重活一世,她绝不能让父母再经历前世的困顿!
她立刻起身,走到保险柜前,取出三捆崭新的百元大钞——三万块。这是她近期分红的一部分,原本计划用于下一个投资项目的预备金。此刻,她毫不犹豫地将钱装进一个结实的信封里。
然后,她铺开信纸,笔尖飞快地移动。她没有写太多安慰的空话,而是用最实在的方式规划着父母的未来:
“爸、妈:见字如面。
刚与妈通电话,知爸之事。万勿挂心,更不必觉失颜面。时代浪潮,非个人能阻,下岗者众,非爸一人之过。
儿在深圳,一切安好,工作顺利,收入颇丰,赡养父母,责无旁贷。随信寄上三万块钱,先用作家中开销及路费。
儿意已决:请二老尽快收拾行装,前来深圳与我同住。此处房子宽敞,环境尚可,冬暖夏凉。爸可在此颐养天年,若闲不住,亦可帮儿打理些琐事,或寻觅小生意门路,本钱由儿承担。妈亦可来此,帮衬家务,共享天伦。
切莫犹豫,此间一切有儿。望爸宽心,保重身体,勿使儿远在千里,日夜悬心。盼速复,告知行程,儿当提前安排接应。
女 晚晚 手书”
她将信纸折好,连同厚厚的信封,一起塞进快递袋里,亲自跑去邮局,用了最快的邮寄方式。看着快递员将包裹收走,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回到工作室,王经理见她脸色不对,关切地问了一句。林晚晚没有隐瞒,简单说了父亲下岗,准备接父母来深圳的事。
王经理闻言,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好事啊!接过来好,互相有个照应。家里要是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谢谢王经理,暂时还应付得来。”林晚晚感激地笑了笑。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边处理工作,一边着手准备父母到来的事宜。她将主卧室重新收拾出来,买了新的被褥和家具,又将厨房用具添置齐全。她计算着手中的流动资金,确保即便父母过来,短期内没有新的进项,也能保证生活无忧,甚至支持父亲做点小生意的启动资金。
几天后,她收到了父亲的回信。信纸上的字迹有些潦草,仿佛执笔之人心情激荡:
“晚晚吾女:
信与钱均收悉。读汝之信,父……惭愧难当,亦老怀甚慰。
下岗之事,初时确如五雷轰顶,觉半生勤恳,尽付东流,无颜见人。然汝母持汝信来,字字铿锵,句句在理,如醍醐灌顶。吾女已长大成人,可独当一面,为父母撑起一片天矣!
汝之安排,甚妥。我与你母商议,决定听从汝意,前往深圳。一则一家人团聚,免汝孤身在外牵挂;二则……父虽年长,尚有余力,或可在此新地,寻得些许事做,不至成为汝之拖累。
家中琐事料理需些时日,约莫半月后动身。具体车次,定后再告。
吾女在外,辛苦拼搏,切莫过于劳累,保重身体为要。
父 建国 字”
看着父亲信中从最初的灰暗到后面重新燃起的斗志,林晚晚眼眶湿润,嘴角却高高扬起。她知道,最难的坎,已经迈过去了。
她立刻回信,告知已准备好一切,只待他们到来。
放下笔,她走到露台上。冬日的夕阳正缓缓沉入远方的楼宇之后,天际留下一片绚烂的晚霞。寒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却感觉心头一片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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