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都梁香依旧一脸懵懵的模样,她解释道:“咱们寻常种地,看天时,也看地气。有些年份,春天来得急,太阳一晒,地表的‘冷气’跑得快,看着暖和了,但地底下深处的‘寒气’还没完全退干净,或者冬天土里积蓄的水分被早早蒸腾了不少。
这时候的地,表面看着松软合适,种子下去也能吸着点水,但地气是‘浮’的、‘燥’的,不‘润’下不去。
种子感觉到上面热下面还凉,或者水分接续不上,它就不敢放心大胆地出芽,怕出来了根扎不稳,或者后续没水喝。”
“您是说……我那块田模拟的,正是这种‘假春天’?表面温和,实则地气未透,墒情不足?” 都梁香道。
“对喽!” 老者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你们那些宝田,啥时节都能变,有时候就专挑这种难为人的时候。光按平常春天的法子种,那就不行了。”
“那该如何补救?” 都梁香急切地问。
老者不紧不慢道:“这时候,急不得,但要是光靠等,等地气完全润下去,时间就耽误了,你得‘引’。”
“如何引?”
“有两种法子……”
老者细细地讲,都梁香凝神地听,当老者讲完,都梁香将这补救之法全数记下,可算长舒了一口气。
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她不由得喜笑颜开,由衷地感激起这位老者。
她虽是恭维,但也是真心道:“您真是太有智慧了,比我们这些参加神农大赛的年轻人要厉害太多了,要是您去参加神农大赛,这头名的位置舍您其谁啊,我看这头名能获得的‘神农氏’尊号,该给您才对!”
那老者笑着摆了摆手,眼里流露出似是回忆又似是欣悦的神色,“年轻的时候,早拿过咯。”
都梁香一怔,只觉抓住了什么灵感。
“您这么见多识广,对这农耕之事知之甚深,也不知道是怎么学来的,真让人钦佩。”
老者笑道:“自然是祖祖辈辈,代代传下来的,遇到祖辈们也没遇到过的新问题,就自己尝试着解决,解决了,新的经验也就传下去了,再者就是,像你一般,到处问啊问啊的了。”
都梁香被打趣了一下,脸上才露出浅浅的笑容,心头就忽地一动。
“所以……”
都梁香蓦然又想起炎帝问她的那个问题——是我吗?
她说炎帝是神农氏,炎帝反问她,真的是他吗?
她的脑海中瞬间掠过无数自幼熟知的传说与记载——
神农尝百草,一日而遇七十毒。
神农制耒耜,教民稼穑。
神农日中为市,首辟市场。
神农削桐为琴,练丝为弦。
这些记忆如走马灯般流转,却又仿佛隔着一层薄雾。
“所以……”都梁香喃喃重复,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眼前无垠的田野。
田垄间,几个农人正弯腰查看作物长势,一人捏起一撮土在指间揉搓,另一人拨开叶片仔细端详。
更远处,有妇女蹲在田埂边,将几株野菜连根挖起,小心地抖落泥土放进背篓。
这些寻常的景象,此刻却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
她想起陶教她的犁田之法,想起志在辨识谷种时展示的《洞玄显微真诀》,想起广场上那些参赛者各异的法门——有人观气,有人催芽,有人卜筮。
那些技艺,难道是凭空而生?
一个念头如种子破土般萌发,越来越清晰。
尝百草的不是一个人。
是无数先民在饥馑中尝试每一种可食之物,有人中毒,有人幸存,那些用性命换来的经验口耳相传,代代积累——最后,所有这些经验汇集起来,被赋予了一个名字,叫“神农尝百草”。
制耒耜的也不是一个人。
是有人发现弯曲的树枝翻土更省力,有人尝试绑上石块增加重量,有人改进握柄的弧度——千百次尝试、改进,最后才有了耒耜。
而那个集众人之智,将耒耜的制作、使用之法传播开来的人,就成了最后的“神农”。
是前人成就了后人,是万人成就了一人,那前人和万人,难道就不是神农了吗?
浮在眼前的迷雾骤然散去,一切豁然开朗。
“所以是人人皆神农啊……”都梁香喃喃道。
心中的“道种”忽然轻轻一颤。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松动、在苏醒。
都梁香按住心口,感受着那种奇异的脉动,继续喃喃道:“教民稼穑的,是那些在一次次播种失败中发现时令规律的农人;立市廛的,是那些在物物交换中摸索出公平之道的交易者;制琴弦的,是那些在劳作之余发现声音美妙的手艺人……”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神农氏非一人之号,乃万民之谓也——这个象征,承载了无数先民在实践中积累的所有智慧。神农之道,不是自上而下的教化,而是自下而上的汇集。是百姓教会了神农,而非神农教化了百姓。”
“帝君,这就是你想让我明悟的吗?神农之道,是汇集之道,是传承之道,是生生之道,万物生生,万民生生,万智生生。”
“生命繁衍不息,创造绵延不绝,智慧也如草木蔓发,春来又生,循环往复。生灵顺应自然、借鉴智慧、改造天地,而新的实践又滋养新的智慧……如此循环,万物、万民与万智相济相成,生灵与自然在变化之中和谐共进——是这样吗?”
“咔嚓——”
心中的道种骤然迸发出耀目的翠绿色光芒,种子的根系破土而出,无形的藤蔓在她身上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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