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管蹭过砖墙,发出短促的刮擦声。我停在巷口,左手按在心口。那块残破的扳指贴着皮肤,温热未散。刚才在玻璃碎片里看到的青铜色,不是错觉。它还在,潜伏着,像一根埋进血肉的针。
巷子尽头是精神病院东楼,外墙塌了一半,铁门歪斜地吊在铰链上。风从缺口灌进去,卷着灰白的雾。这雾不像是水汽,反倒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缓慢爬行,碰到墙角的混凝土残块会微微发亮。
我盯着那扇门。沈既白死前塞进我掌心的那张处方笺,此刻就叠在战术背心内袋里,边缘被血浸透,硬得像一片薄铁片。上面画着一组符号,和我在父亲实验室地下三层通风井盖内侧见过的标记一模一样——那是进入核心区域的密钥纹路。
我迈步进去。
走廊地面铺着防滑瓷砖,大部分已经碎裂,裂缝里钻出细小的灰白色菌丝,像是某种活物的神经末梢。头顶的日光灯管残骸垂下来,电线裸露,没有电,却偶尔闪出一点蓝光,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短暂激活。
禁闭室在二楼尽头。楼梯台阶断裂,我踩着承重梁跃上二层。右脚落地时,地板轻微下陷,发出空响。我没有停,径直走向那扇被混凝土封死的门。
门缝只有两指宽,水泥糊得严实。我掏出残破扳指,贴在缝隙上。指尖刚触到金属环,耳边就传来三声敲击——笃、笃笃。间隔精准,和沈既白最后一次巡房记录的时间代码一致。
我收回扳指,转身用枪托砸向门框左上角第三块砖。一声闷响,碎块崩落,露出一个金属旋钮,锈迹斑斑,但还能转动。我拧动三圈,听见内部气阀泄压的“嗤”声,门缝缓缓张开。
一股陈腐的空气涌出,带着药水和铁锈混合的气息。我抬脚踹开门,枪口先进。
禁闭室不大,四壁都是防撞软垫,早已腐烂剥落,露出后面的水泥墙。墙上布满刻痕,有些是用指甲抠的,有些是利器深凿,还有几道是用血写的。字迹交错,混着医学术语和我不认识的符号。其中一行反复出现:“非人非鬼,非器非灵”。
我盯着那行字,右手指尖忽然发紧。低头一看,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鳞状纹路,像是有东西在皮下爬动。我立刻摘下左耳的银环,划开掌心,将血抹在眼皮上。
视野一暗,再亮起时,墙上的符号开始流动重组。那些杂乱的刻痕自动归位,像被无形的手重新排列。中央最大的一行字浮现出来,墨黑如新:
“归者非人,非鬼,乃锚。”
下方小字清晰可辨:“陈望川计划第七阶段执行完毕。若‘厌’见此言,请勿唤醒我。”
我站在原地。
这句话不是警告,也不是命令。是遗言。是我父亲,在二十年前,就等着我走进这间屋子,看到这些字。
他早就知道我会来。
我抬手摸向墙壁,指尖触到那行“勿唤醒我”时,墙面突然传来震动。不是物理的震颤,而是某种频率的共振,顺着手指传进颅骨。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一间密闭的房间,四壁贴满铜箔,中央摆放着一具婴儿大小的培养舱,舱内液体泛着青铜光泽。
画面一闪即逝。
我收回手,银环还挂在指间,已经被我的血染成暗红。视野恢复清晰,鳞状纹路也退了下去。但太阳穴开始胀痛,像是有细针在里面搅动。这是能力反噬的征兆,用得越多,侵蚀越深。
我靠墙站了三秒,缓过劲,从背心里抽出那张染血的处方笺,摊在掌心。上面的符号和墙上的刻痕能对应上七处,其中三处是坐标标记,指向地下三层的三个节点。剩下的四个,是某种启动序列。
这根本不是药方。
是开启某个系统的指令。
我正要收起纸片,地面突然传来异样。那层灰白雾气开始逆流,不再贴地蔓延,而是从四面八方聚拢,涌向房间中央。雾中浮现出轮廓——一颗机械头颅,半透明,由灵雾构成,眼部镜头闪烁红光。
赵无涯的声音响起,合成音,没有情绪波动:“你只是下一个轮回的开始。”
我没动。
上一次见到他,是在实验室崩塌前,他的义体被熔炉吞噬。现在这个,只是残存意识的投影,靠灵雾维持形态。但它知道的事,可能比活着的赵无涯更多。
我慢慢将残破扳指按在太阳穴上,刻意释放一丝死气。这是亡灵低语的前兆,也是“容器”启动的信号。果然,那颗头颅的红光亮了几分,雾体变得更加凝实。
“灰潮不是灾难,”它继续说,“是重置。每隔七十二年,灵界通道开启,归者觉醒,完成锚定,然后——”
我猛地抽出别在腰间的手术刀,刀锋划过空气,精准斩断头颅后方几缕连接地面的雾丝。那些丝线像是有生命般剧烈抽搐,随即断裂。机械头颅瞬间扭曲,红光熄灭,雾体崩解,化作灰烬飘散。
走廊重归死寂。
但我记住了那句话。
“重置”。
“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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