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面前,手伸向我胸前。
我没有动。
指尖离扳指还有一寸,她的影子映在我瞳孔里,颤抖着。我想说什么,但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不是血,是无数声音在往里灌。
背后的手还在增加。
一只卡进肩胛骨的缝隙,另一只顺着脊柱往下探,像是在测量深度。皮肤底下开始有东西游走,冷得不像触碰,像寄生虫在血管里爬行。我的牙齿咬得太紧,牙龈裂开,血腥味漫到舌根。
她的问题,并非询问我的名字,而是在探寻我是否还能保留那份与她相关的存在认知。
可我现在连自己都快抓不住了。
更多的记忆如汹涌潮水般涌来。它并非直观的画面,而是一种切肤的、难以言喻的感觉——膝盖与地面猛烈摩擦,似有无数细小砂砾嵌入肌肤;喉咙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掐住,每一丝空气都成了奢侈;手指疯狂抠进水泥缝,那尖锐的疼痛,仿佛要顺着指甲嵌入骨髓。 每一个都带着温度、气味、心跳节奏。有个老人死前攥着半张合影,照片边角烧焦了,他想着老伴做的冬瓜汤,咸得难以下咽,可他哭着咽下去了。那种悔恨压得我弯下腰,枪管砸在地上,反弹起来撞到小腿。
我艰难地撑住膝盖,指甲因用力过度,深深抠进皮肉,血珠顺着指缝缓缓渗出。
不能倒。
一倒,这些全会把我吞进去。
舌尖早破了,现在连痛都麻木。但我还记得痛是什么,这就够了。我把注意力拽回来,不是为了抵抗,是为了找——找那个反复出现的词。
能量中枢。
地下七层。
永动核心。
三个短语像钉子,在混乱的情绪流里扎出通道。每一次有人提到,周围的尸体就会轻微震颤,手指抽动频率变快。它们在呼应,也在标记。
我闭眼,任由那些手穿透身体,不再挣扎。反抗只会让它们更用力。我让自己变成一根导管,让情绪流过,不滞留,不消化。黑玉扳指开始发烫,不是警告,是回应。它和脖颈上的纹路一起震动,频率越来越稳,像某种校准程序在启动。
又一段记忆冲进来。
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躺在金属床上,四肢固定,胸口起伏微弱。她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晚。但她不害怕。她在想地下室的钥匙藏在哪——第三人民医院旧楼B区,电梯井最底层,有一扇从内部焊死的铁门,门后是废弃地铁维修井,再往下三十米,埋着一台从不接电却始终运转的机器。
她说那是“静默之心”。
说这话时,她的心跳停了。
可这句话没跟着消失,而是顺着某种网络扩散出去,被其他尸体接收、重复、强化。我听见十几个声音同时低语:“静默之心……在井底……别让它停。”
扳指猛地一跳。
坐标出来了。
旧地铁枢纽废井,地下七层,灵能发生器位置锁定。它不是用来封印灰潮,是用来喂养它的。水泥封城不是净化,是遮掩,防止有人挖到下面的东西。
我睁开眼。
视线模糊了一瞬,又清晰。
太平间还是原来的样子。三百具尸体悬在半空,嘴巴开合,手指抽搐。雾气翻滚,绿光幽幽。周青棠依旧在我面前,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只手吃力地撑着地面,身体微微颤抖,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嘴,似在竭力压抑着什么,眼睛睁得极大,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血丝。 她看到了什么?看到我背后缠满了虚影?看到我的皮肤下有东西在动?
赵玄无力地靠在墙角,手中紧紧握着注射器,针头已深深扎进手臂,药液正缓慢而坚定地推入他的血管。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如一张薄脆的纸,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色,数据板静静地掉在脚边,屏幕裂开了一道狰狞的缝隙,却还在顽强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没人说话。
我站着,双手垂在身侧,右手指节收紧,扳指硌进皮肉。我知道我在哪,我知道我刚经历了什么。但我也知道,刚才那几百段情感记忆,已经在我的神经上刻下了痕迹。我不再只是听到亡灵说话的人。
我成了它们的回音室。
背后的那些手没有撤走。它们嵌在我的肌肉里,像树根扎进土壤,缓慢搏动,与我的心跳同步。我能感觉到它们还在传递什么,不是信息,是一种期待——它们等了太久,等一个能站在这里还不崩溃的人。
等一个“归者”。
我动了动手指。
枪还在地上,没捡。我不需要它现在。扳指的热度稳定下来,不再是灼烧,而是一种支撑,像拐杖顶着即将塌陷的脊梁。
周青棠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
“你……看见了?”
我没回答。
她不是问我看见什么,是问我有没有失去自己。
我又动了动脚,试着迈步。左腿还能抬,右腿僵了一瞬,像是有东西卡在关节里。我硬往前挪了半步,身体晃了一下,但没倒。
赵玄喘了口气,把空针管扔开,伸手去够数据板。他想记录什么?记录我的状态?记录这个空间的变化?他的动作很慢,手指抖得厉害,几乎拿不起那块破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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