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从门里传来。
很小,很轻。
像是赤脚踩在石头上。
我没动。额头贴着晶体地面,血还在流,顺着脸颊滑下去,在下巴处滴落。一滴,两滴。身体像被撕开过又缝上,每一寸都在疼。胸口插着的格林机枪卡在肋骨间,动一下就扯出更深的痛。
我抬起手,摸了摸脖颈上的纹路。它还在蔓延,已经到了锁骨下方,温热的,像有东西在里面爬。
然后,地面塌了。
不是裂开,是整片往下陷。黑色水晶沉入深渊,青铜根系断裂,发出类似骨骼折断的声音。我跟着坠下去,没有挣扎。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带着铁锈和潮湿的味道。
下坠持续了很久。
直到背部撞上硬物。我翻了个身,趴在地上,吐出一口血。眼前是一片幽蓝的光,从地底深处涌上来,像液体一样在岩层中流动。我抬头,看见头顶的裂缝正在闭合,最后一丝晶体光芒消失前,映出下方的东西。
一条巨大的矿脉。
横贯整个地下空间,像一张网,缠绕着无数断裂的金属管道和扭曲的支架。蓝色的光在其中跳动,节奏和心跳一样。
我撑起身子,左手按住伤口。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地上。那滴血刚接触地面,就被吸了进去。蓝光猛地一闪,接着,我听见了声音。
不是亡灵低语。
是记忆。
画面直接冲进脑子里——一群穿工装的人被推进隧道,手脚被铁链锁住。他们被人按着跪下,后颈被切开,插进一根金属管。血顺着管子流进矿脉,身体慢慢干瘪。最后一个人抬起头,脸上全是血,嘴里还在喊:“我不想死……”
我闭眼,用力掐了下手臂。
疼。还能感觉疼。
这不是幻觉。
这是二十年前的事。
我拖着身体往前爬,每动一下,胸口的枪就震一下。终于到了矿脉边缘,伸手碰了一下那层发光的岩壁。
更多记忆涌进来。
赵无涯站在高台上,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记录板。他说:“灵能矿脉,即‘归者’之胃。”下面有人问:“那谁是归者?”他没回答,只是笑了笑。
我收回手。
胃?那就得吃东西。
吃的不是矿石,是人。
是这些被活埋的矿工,是所有死在这座城市里的亡魂,是每一次暴雨重启时重复死亡的尸体。它们的能量被抽走,喂给这个矿脉,再供给“归者”计划。
而我,就是那个“归者”。
我靠在岩壁上喘气。金手指没响。自从碰了中央水晶,我就再也听不见亡灵说话。现在连痛都开始麻木。
但我还活着。
只要血还在流,呼吸还没停,我就不是他们等的容器。
矿脉忽然震动了一下。
蓝光变强,岩层开始扭曲。我往后退,但退不了多远。地面隆起,石头像肉一样蠕动,渐渐拼出一张脸。
赵无涯的脸。
眼睛是空的,嘴巴裂到耳根,笑的时候发出咯吱声,像是金属摩擦。它没有声音,但我能听见他在说:“你来了。”
我没说话。
他继续笑:“你每杀一个我,就多一分属于我。”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殡仪馆的克隆体,电视台的播种者,基因锁里的代码残影……我杀过的每一个“赵无涯”,都是在激活新的连接点。他的意识早就散进了系统,藏在每一个环节里。
现在,他就在矿脉里。
我抬手,把格林机枪从胸口拔出来。伤口撕裂,血喷出来,但我顾不上。我把枪口抵在左肩,用反作用力站起来。
枪管对着矿脉核心。
那里有个圆形阀门,表面刻着符文,正随着脉搏明灭。
我扣动扳机。
子弹打进去,蓝光剧烈震荡。整条矿脉像活物一样抽搐,赵无涯的脸扭曲变形,但还在笑。更多的子弹打进同一个位置,阀门出现裂痕,一股暗红色的液体从里面渗出来,滴在地上就冒烟。
“你毁不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是过程,你是终点。”
我没停手。
直到弹匣打空。
矿脉停止震动。赵无涯的脸消失了,但蓝光没灭。反而更亮了。
然后,隧道出现了。
从矿脉深处延伸出来,像血管一样分叉。铁轨、站台、广告牌,全都覆盖着青苔和锈迹。一辆地铁车厢缓缓驶出,门打开,里面走出一个人。
又一个我。
战术背心染血,右眼下有疤,胸口嵌着一块金属牌。他没看我,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在确认自己是谁。
接着是第二个。
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克隆体从车厢里爬出来,排成队列,一步步朝我走来。他们胸口都有那块牌子,上面是同一个人的照片——父亲。
我后退,背抵住岩壁。
他们停下,齐齐抬头,看向我。嘴张开了,却没有声音。但我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父亲……”
不是叫我。
是在等“陈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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