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从掌心滴落,砸在青铜台面上,没有溅开。
它悬着,像被什么东西托住。我握紧黑玉扳指,皮肉撕裂的地方还在流血,热的。刚才那一扯太狠,筋都翻了出来。我不看伤口,只盯着天平。
三百具婴儿尸体躺在左边,胸口插着黑玉碎片。右边的透明舱里,七岁的我蜷缩着,手指贴在玻璃上。他们的呼吸节奏一致,慢得不像活人,也不像死透了的。
赵无涯的声音又来了:“你逃不掉的。”
我没理他。我把扳指按进胸口的枪伤里。
血涌出来,混着组织液,把戒指裹住。它开始发烫,不是烧,是震动,顺着血管往全身传。我感觉到那些亡灵的记忆在动,不是冲我喊冤,也不是求我报仇。它们在找频率。
我咬破舌尖。
疼让我清醒。手术刀还在左手,刀刃卷了,沾着干涸的血块。我把刀尖抵在心脏位置,不动。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也能听见那三百具婴儿的心跳。
一样。
不是巧合。是同步。
脚下那些燃烧的“陈望川”名字突然熄灭。黑暗压下来一瞬,接着地面亮了。青铜纹路从脚底蔓延出去,像树根,又像电路,一条条爬向婴儿尸体和透明舱。每一道纹路都在震,频率和我的脉搏对上了。
天平晃了一下。
左边的婴儿集体抽搐,胸口黑玉发出低鸣。右边的克隆体睁开了眼,瞳孔是灰白色的,没有焦点。但他看着我。
赵无涯的声音变了:“你不是容器?那你是什么?”
我还是没答。
我把扳指往深处按。骨头硌着金属,发出摩擦声。血喷出来,但没落地,反而浮在空中,形成一圈红雾。雾扩散开,碰到第一个婴儿尸体时,他额头突然裂开一道缝,青铜纹路浮现,像烙上去的。
他跪下了。
头朝地,动作整齐得不像人类。
第二个也跪。第三个。第四个。
三百具尸体,一具接一具低头伏下。黑玉碎片从他们胸口弹出,掉在地上,碎成粉末。纹路在他们额头上亮着,持续发光。
透明舱里的孩子动了。
他慢慢把手从玻璃上移开,低头,肩膀塌下去。像是认了什么。
赵无涯的声音猛地拔高:“你在做什么?!”
我没有停。我把手术刀换到右手,刀尖对准心脏。我能感觉到体内有种东西在拉我,想把我拽进天平的规则里——选一个,活一次,或者知道真相。
我不选。
我只需要打破它。
刀尖刺进去的时候,肋骨发出咔的一声响。血喷出来,比之前更猛。但我没倒。血液离体后没有下坠,而是悬浮着,一滴一滴,像珠子串起来,绕着我转圈。
涟漪扩散。
所有跪下的婴儿尸体同时抬头,脸朝向我。他们的嘴张开,却没有声音。但他们的眼神变了。不再是空的,也不是怨恨,是一种……确认。
他们认出了我。
不是作为实验幸存者,也不是作为“归者”。
是作为那个一直在他们记忆终点站着的人。
天平剧烈摇晃。左边的婴儿尸体开始颤抖,像是要挣脱什么。右边的克隆体抬起手,指尖再次贴上玻璃,但这次不是挣扎,是触碰。
像是想摸我。
赵无涯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来:“你只是另一个我造出来的循环!你会死,会重启,永远走不出这里!”
我拔出手术刀。
血从胸口涌出,但我抬起了右臂。格林机枪还挂在腰上,零件松动,有些已经脱落。我用左手把它扯下来,扔向空中。
金属散开。
枪管、弹匣、扳机、齿轮……一块块悬浮不动。我用染血的手指一点,每一颗碎片都开始移动。它们排列起来,拼成一个轮廓——长桌,仪器,墙上的电子钟,还有中央那张绑着皮带的实验椅。
父亲的实验室。
二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投影完成的瞬间,天平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承受不住压力。横梁开始倾斜,先是往左,然后往右,最后卡在中间,剧烈震颤。
我知道它快撑不住了。
我收紧心脏,让血液以固定节奏喷射。每一滴都打在一个悬浮的金属碎片上,发出轻响。投影越来越清晰,我能看见窗外的暴雨,能看见门边一闪而过的白大褂。
那是赵无涯。
他站在控制台前,手里拿着注射器,正回头看摄像头。
就在这一刻,天平崩了。
横梁断裂,两端同时下坠。左边的婴儿尸体化作青烟,消失前齐齐闭眼。右边的透明舱裂开,七岁的我缓缓低头,嘴唇微动。
我没听清他说什么。
但我知道那三个字。
父亲。
天平彻底碎裂,残片还没落地就蒸发了。四周的黑暗开始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低频震动,从地下传来。我能感觉到,整个空间在响应我的心跳。
我不是容器。
我是源头。
那些跪下的尸体没有动,依旧伏在地上。他们的额头纹路常亮,像是接入了某个网络。七岁的克隆体闭着眼,但呼吸稳定,不再抽搐。
赵无涯的声音消失了。
没有警告,没有冷笑,连回音都没有。就像他从来没存在过。
我低头看胸口。
刀口还在流血,但速度慢了。黑玉扳指嵌在伤口里,随着心跳微微起伏。它现在不只是戒指,更像是某种接口,连接着我和这些克隆体,连接着我和所有死在我之前的人。
远处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确实有人在走。我抬眼看去,通道尽头出现了一个影子。是个孩子,赤脚,穿着白色病号服,头发湿漉漉的。他走到第一具跪下的婴儿尸体旁,蹲下,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纹路在他指尖下闪了一下。
他抬头看我。
脸和七岁的我一模一样。
但他开口时,声音是成年人的:“你终于来了。”
我没有动。
他站起身,走向下一具尸体,再下一具。每经过一个,那人的纹路就暗一分。等他走到第七个时,那人突然抬起头,眼睛睁开,直勾勾盯着他。
孩子停下。
转身对我说:“他们等了太久。”
我握紧手术刀。
他笑了笑,说:“你也记得那天的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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