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很窄,台阶上的根须越来越密。我踩下去的时候,脚底传来轻微的阻力,像是踩在干枯的血管上。这些不是普通的变异组织,是唐墨的一部分。他曾经告诉我,他的记忆水晶能感应到“源点”,而这里,就是父亲实验室的核心区域。
空气变得沉重,每吸一口都像在吞铁屑。肩上的纹路已经爬到胸口,皮肤下有东西在动,不是痛,也不是痒,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像小时候母亲拍背哄睡时的节奏。我知道这不对劲,但没停下。
走到底层时,眼前豁然开阔。一间巨大的圆形大厅出现在面前,四周布满破碎的玻璃舱体,地上散落着断裂的数据线和烧焦的金属板。中央有一张实验台,表面覆盖着暗红色的结晶,像是干涸的血壳。我认得这张台子——在沈既白留给我的残片影像里出现过,父亲最后一次实验的地方。
刚迈出一步,风就来了。
不是真正的风,是灵能形成的气流,带着低频震动,直接钻进骨头缝里。大厅顶部开始扭曲,光影错位,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浮现。他穿着白大褂,背对着我站在实验台前,右手拿着注射器,动作和我在精神病院看到的画面完全一致。
父亲。
我没有叫他。他知道我在看。
他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左手,在空中轻轻一划。刹那间,整个空间响起密集的滴答声,像是无数秒针同时走动。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脑海里炸开一段画面:七岁那年的雨夜,家里的门被推开,母亲躺在沙发上,手里攥着一条项链,嘴里喃喃说着什么。我看不清她的脸,但那声音,我听过无数次,在亡灵低语中反复回放。
“别唤醒他们。”
这句话不是她说的,是我自己心里冒出来的。
我咬了一下舌头,血腥味让我清醒。这不是回忆,是警告。金手指虽然消失了,可某种机制还在运作。刚才那句话,是系统提示,来自实验台本身。
我一步步走向中央。
每走一步,地上的裂痕就延伸一分。那些裂缝里渗出青铜色的雾气,带着微弱的脉动。我能感觉到它们在呼唤我,不是用声音,而是用频率,和我体内的纹路同步。
靠近实验台时,我伸手摸了摸那层血壳。指尖刚碰上去,整张台面突然亮起红光。一道信息直接冲进大脑:
【解除确认。权限匹配。是否启动‘复苏协议’?】
紧接着,第二段文字浮现:
【警告:一旦激活,所有实验体将脱离封印状态。初代亡灵意识群将重新连接现实维度。后果不可逆。】
我没动。
屏幕上没有按钮,也不需要选择。它在等我的动作,等我做出决定。
我想起了唐墨树根里的记忆水晶,想起了赵无涯机械残骸说出的“完美容器”,也想起了沈既白临死前握着的处方笺上写的那个名字——陈望川。
我不是为了救谁才走到这里的。我也不是来复仇的。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按了下去。
血从掌心伤口流出,顺着台面的沟槽蔓延。红光骤然增强,整个大厅开始震动。地面裂开更大的口子,从深处传来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上爬。
第一具躯体出现时,我还站着不动。
它从裂缝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节细长,指甲发青。接着是头,脸完全空白,没有五官,只有额头中央刻着一道青铜纹路。它坐起来,动作僵硬,胸口缓缓浮现出一个图案——一条断裂的项链,中间挂着月牙形吊坠。
母亲的项链。
第二具、第三具……越来越多。它们陆续爬出,整齐地跪在地上,面向中央。三百具,不多不少,和当年苏湄引发红雾时出现在城市各处的婴儿尸体数量一样。但现在它们不再是死婴,而是完整的克隆体,年龄从婴儿到成年不等,每一具胸口都显现出同样的纹路。
它们没有攻击我。
其中一具最靠近的克隆体缓缓抬头,发出声音:“爸爸。”
声音很轻,却像锤子砸进耳膜。不止它,其他克隆体也陆续开口,有的像婴儿啼哭,有的像成年人哀求,还有的像老人叹息。三种声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合鸣,直击神经。
我感到体内纹路剧烈跳动,仿佛要挣脱皮肤。左臂断口处传来灼热感,新的组织正在生长。我知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会变成和它们一样的存在——被记忆填充的容器。
但我没有后退。
我摘下挂在腰间的黑玉扳指,塞进战术背心内袋。然后解下背后的格林机枪,放在地上。枪管还热着,但我没再擦它。
做完这些,我张开双臂。
最先爬出的那具克隆体缓缓站起,向我走来。它的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在颤抖。离我只剩一步时,它停住了,抬头看着我,嘴唇微动。
“你记得她吗?”它问。
我点头。
“我记得。”
它伸出手,贴上我的胸口。就在接触的瞬间,一股热流从它掌心涌入,沿着血管奔向全身。青铜纹路疯狂蔓延,越过肩膀,爬上脖颈,覆盖半边脸颊。我能感觉到皮肤在变硬,肌肉在重组,骨头里有新的结构在生成。
但我还能思考。
我能看见。
我没有失去自己。
更多的克隆体围了上来。它们不再说话,只是依次触碰我,有的碰手臂,有的碰背部,有的把手放在我的头上。每一次接触,都有一段记忆涌入——母亲哼歌的片段、父亲写笔记的背影、暴雨夜门缝透出的光、还有我自己躺在手术台上睁不开眼的画面。
这些不是虚假的植入。
这是真实的过去。
当最后一具克隆体完成接触时,我已无法站立。双膝跪地,双手撑住地板。背上纹路凸起,形成复杂的网络,像一张完整的地铁线路图,终点指向某个未知的站名。
大厅恢复安静。
父亲的投影早已消失,实验台的红光也熄灭了。只有地底裂缝仍在散发微弱的青铜雾气,环绕在我周围。
我抬起头。
三百具克隆体整齐地跪成一圈,低头垂手,像在等待指令。
我的右手指尖还在动。
一滴血从下巴落下,砸在地面裂缝边缘,迅速被吸收。那道裂口微微扩张,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
里面传来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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