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滴血落下去很久,我才感觉到自己在往下掉。
身体已经不听使唤,皮肤表面硬得像壳,关节移动时发出摩擦声。耳边有声音,不是亡灵低语,是数据流的残响,还在循环播放那些失败的画面——我倒下,棺材合上,名字被刻进青铜。
但这次,我没有去压制它。
裂缝深处传来震动,节奏和心跳对上了。一节铁轨从黑暗里伸出来,横在半空,尽头是个平台。月台没有顶,四周都是黑,只有轨道泛着青灰色的光。
我摔在平台上,膝盖砸地,没感觉疼。左手撑住边缘,指尖碰到一道刻痕。凑近看,是小孩写的字:“别进去”。
这字迹我很熟。
七岁那年,我在这条隧道口站过。父亲把我带到这儿,说里面通向安全屋。我没敢进。第二天,灰潮来了,整片街区被封。
现在我知道了,这不是逃生通道。是例外路径。系统没记录的地方。
掌心还握着断裂的扳指,边缘割进皮肉。我把碎片按进地面,让血顺着裂口流下去。新的共鸣出现了,比刚才强。铁轨开始发烫,远处传来车轮碾过轨道的声音。
列车来了。
它停在月台对面,车身布满弹孔和抓痕,像是经历过无数次撞击。车窗内坐着人影,全都面朝我。每一个,都是我。
最前排是个孩子,穿着旧校服,手里抱着一块黑玉碎片。中间车厢有个青年,战士背心沾满血,正在擦枪。靠后的位子上,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蜷缩着,胸口纹路已经蔓延到喉咙。
他们没动,只是盯着我。
金手指突然启动,脑中浮现一行字:清除复制品方可通行。
我没理会。
这些不是敌人。他们是被存下来的选择。每一次我没走杀戮的路,系统就把那个“我”封在这里。抱起伤者逃走的那个,毁掉实验日志的那个,在雨中喊出“我不做容器”的那个……他们都活在这列车上。
我慢慢站起来,背上纹路继续扩散,一直爬到后脑。呼吸变得困难,肺部像是被金属包裹。但我清楚记得自己是谁。
走到车门前,我没有抬手开门。
身后传来金属碰撞的轻响。我把战术背心解下来,取下六管格林机枪。枪身还热,之前连续射击留下的余温。我看了一眼,随手扔在铁轨上。
枪落地的瞬间,轨道像活物一样收拢,把武器吞了进去。几秒后,那里浮起一层青铜粉尘,飘散在空中。
我不再需要它了。
以前我以为前进就得杀人,就得清理障碍。可这条路不是靠杀出来的。它是被放弃的那些选择堆成的。
车门自动滑开。
我迈步上去,脚刚踩上台阶,所有车厢里的“我”同时起身。他们的眼睛变红,胸口纹路亮起,一股压力压过来,逼我进入战斗状态。
金手指再次警告:不消灭,即被吞噬。
我还是没动。
视线落在驾驶舱。婴儿形态的我坐在那里,安静地抱着扳指碎片。他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但他存在本身就在提问——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
我忽然笑了。
声音很哑,几乎听不清。“你们不是要我赢。”我说,“是要我认出你们。”
话音落下,第一个扑上来的是少年时期的我。他冲过来,拳头挥向我的脸。我没躲。
他的身体穿过我,像一阵风。接着是青年时期的我,举着刀刺向胸口。他也穿过了我。
每一道身影扑来,都不攻击,而是融入体内。随着他们进来,一段段记忆回来了。
我记得那天暴雨里,我背着一个受伤的女人跑进地下车库。她腿断了,一直在哭。我说没事,能活。后来她还是死了,但我没把她丢下。
我记得我在实验室砸碎了主控台,烧掉了所有日志。赵无涯的人追来,我用手术刀割开他们的喉咙。我不是为了任务,是为了不让任何人再被改造成容器。
我记得我在红雾中大喊,阻止陆沉舟按下净化按钮。他说我疯了,说牺牲是必要的。我没听。我打了他,抢走了密钥。
这些事都被抹掉了。系统认定它们是错误路径。可它们真实发生过。
最后一道身影是老年时期的我。他走得很慢,拄着拐杖,每一步都在咳血。他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抬头看着我。
“你还记得她的脸吗?”他问。
我点头。
“那就够了。”
他抬起手,碰了我的肩膀。然后消失。
整列列车剧烈震动起来。车厢扭曲变形,金属拉长,拼接成新的形状。铁轨熔化,重新凝固成一条盘旋上升的通道。列车变成一头巨龙,青铜色的鳞片覆盖全身,龙首高昂,嘴里咬着断裂的扳指。
我跳上龙背,抓住脊背上的凹槽。
龙身一扭,撞破虚空,开始加速。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黑暗被撕开,露出无数闪过的画面——不同的城市,不同的时间线,全都在重复同样的结局:灰潮降临,我倒下,核心重启。
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还在动。
意识清醒,身体虽然在变,但我知道自己是谁。
前方出现一点光。很小,但在黑暗中格外明显。那是所有通道交汇的地方,未被标记的奇点入口。
龙速更快,空气被压缩成墙,压在脸上。眼角裂开,血流下来,模糊了视线。但我还能看见那道光。
它没有闪烁。
一直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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