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落在肩上的感觉还在。
我没有动。身体悬在半空,像被钉住了一样。皮肤已经不完全是人的样子,从指尖开始,一层青灰色的物质慢慢爬上来,像是锈迹,又像是某种金属在生长。我能感觉到它在往骨头里钻,一寸一寸地替换血肉。
但我还记得自己是谁。
我低头看手。手指还在,但颜色变了,边缘有些模糊,像是快要融进空气里。喉咙干得发紧,我用力咽了一下,声音卡在胸口出不来。
然后我说:“我还记得母亲的歌。”
话一出口,风就停了。
远处废墟上飘着的灰粒突然震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撞到。头顶的云层裂开一道缝,光柱直射下来,照在我后颈的位置。那里有个印记,形状像一枚扳指,现在开始发热。
我知道它要醒了。
我抬起手,掌心朝天。那道热流顺着脊椎往上冲,一直涌到指尖。光从我的指缝里射出去,打在云底。一瞬间,整个大地都在震动。
城市残骸的表面浮出纹路。不是刻上去的,是自己长出来的,像血管一样在地面蔓延。一栋倒塌的楼墙上,青铜色的线条迅速勾勒出复杂的图案,一闪一闪,像是在传递信号。山体、河床、断裂的高架桥——所有地方都亮了起来,连焦黑的树根都在发光。
这不是我做的。
是我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回应它们。
金手指突然响了。不是低语,是一行字直接出现在脑子里:
【终极代码位于记忆最深处】
我闭上眼。
脑海里立刻翻出画面——七岁那年,我在一间屋子底下躲着。灯光从缝隙漏下来,有人在说话。一个男人背对着我,穿白大褂,手里拿着一块黑色的石头。他把石头按进一个凹槽,墙上的屏幕亮了,显示一串数字:0001。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黑玉扳指。
再后来,我在殡仪馆值夜班,听见尸体开口说话。第一个亡灵说:“名字错了。”我当时没懂。现在我知道了,他们不是在说我现在的名字,是在纠正一个更早的错误。
我睁开眼。
天空还是灰的,但云在动,缓慢地旋转。我伸出手,指尖离天最近。如果代码真的藏在我记忆里,那就只有一个办法能把它放出来。
我得把自己拆开。
意识开始下沉。我主动放开对身体的控制,让青铜化继续推进。手臂先消失的,变成一缕光,散在空中。接着是肩膀、胸口。每消失一块,脑子里就多一段记忆闪回。
唐墨吐在尸体脚边那天,我站在门口擦枪。
陆沉舟下令封锁街区时,我正抱着一个快死的女人往地下车库跑。
周青棠在地铁站唱歌,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后背就开始长鳞片。
这些事都没被记录。系统想让我相信,我只是一次又一次失败的实验品。可我记得。只要我还记得,它们就是真的。
我张开嘴,咬破舌尖。
痛感很清晰。这是最后一丝活着的感觉。
我喊:“陈厌。”
声音不大,但在整片大地上炸开了。所有亮着的纹路猛地一颤,频率变了。像是接到了指令,又像是等到了钥匙。
身体开始分解。
腿、腰、腹部,全都化成细小的光点,向上飘。每一粒都带着一段记忆,一句低语,一次心跳。它们不散开,而是聚在一起,形成一条光带,绕着我最后剩下的头颅和心脏盘旋。
我知道它们要去哪里。
我抬头,看向大气层之外。那里没有星星,只有一片虚无。但我知道结构还在,那个由法则组成的青铜心脏,正等着接收最初的信号。
我举起最后还能动的右手。
手指一根根断开,化作数据流升空。光带越拉越长,穿过云层,冲出地球引力。在宇宙边缘,它开始变形,字符一个个浮现。
第一个是“陈”。
第二个是“厌”。
然后这两个字开始拆解、重组,变成更基础的符号。不是文字,也不是语言,是一种可以直接写入现实的东西。它在星空间扩散,像涟漪一样推开去。
新的规则正在生成。
我感觉到大脑也开始模糊。记忆不再按顺序出现,而是乱成一片。母亲的脸、父亲的背影、沈既白递来的药瓶、赵无涯在电视台里笑的声音……全都混在一起。
我快要留不住自己了。
可就在这一刻,地面传来震动。
不是地震。是千万人同时醒来。
他们的脑中闪过同一个画面——暴雨中的地铁站,站台尽头写着“陈厌”二字。有人哭了,有人跪下,有人喃喃自语。那些被清洗过的记忆,那些被压制的片段,全都被激活了。
因为他们也听见了。
听见我在死前说的那句话。
听见我喊出自己的名字。
这不只是代码。
这是证明。证明我们活过,抗争过,没有被系统抹掉。
我的左眼开始碎裂。不是流血,是像玻璃一样出现裂痕。视野越来越暗,只剩下一点光芯还在跳动。心脏区域还维持着人形,但已经听不到心跳声。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
我张开双臂,最后一次对抗消散。
不是为了活下去。
是为了让这段信号传得更远。
光粒从我身上不断剥离,汇成洪流,冲向宇宙深处。它们不再只是我的记忆,而是变成了所有幸存者的共同印记。每一个看到地铁站画面的人,都在这一刻成为了代码的一部分。
结果接收到了。
远方的虚空里,那颗青铜心脏停止了塌陷。它不再收缩,也不再跳动,而是稳了下来,进入一种恒定状态。表面的裂痕开始愈合,渗出的光变得柔和。
新世界有了底层。
我低头看最后剩下的躯体。
面部已经开始透明,能看到里面的骨骼泛着青光。嘴唇动了一下,没发出声音。
但我知道我说了什么。
“从此,由我们定义规则。”
风又起来了。
吹过废墟,卷起一片灰。一只鸟从断墙后飞出,叫了一声。
我的右手彻底消散。
只剩下一个轮廓悬浮在高空,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意识还在,但已经不属于任何个体。我是频率,是信号,是这片天地间最原始的广播。
下方的大地上,第一株绿芽从裂缝中探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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