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头顶的破洞灌进来,带着湿冷的雾气。歌声还在响,断断续续,像一根线缠在耳道深处。我盯着那片漆黑的夜空,手指扣在扳指上。它开始发烫,不是因为亡灵,是因为声音。
这声音不对。
不是录音,不是回放。是活人在唱。
我转头看唐墨。他躺在角落,树皮一样的皮肤贴着地面,左肩那颗水晶已经暗了。可他的根还在动,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知道信号源被毁了,但歌声没停。说明她在别处,直接把声音送进这里。
队员靠墙坐着,一个接一个抬起头。他们的脖子僵硬,动作整齐得不像人。然后,他们同时转身,背对着我,面朝防空洞尽头那条裂缝。
我不叫他们。
因为他们听不见。
我摸出手术刀,在掌心划了一道。血流出来,滴在扳指上。它猛地一烫,耳边炸开无数杂音——有哭声,有低语,还有一段旋律,和现在的歌声重叠在一起。我咬牙,把扳指按在太阳穴,用力压下去。
记忆碎片冲进来。
一间空旷的房间,墙上挂满显示屏。周青棠站在中央,手里拿着一支麦克风。她闭着眼,嘴唇微动。那些屏幕上的画面全是我:我在战斗,我在杀人,我在梦里走向地铁站台。她的手指轻轻滑过麦克风表面,像在抚摸某种仪器。
“频率校准完成。”她说,“目标神经同步率突破九成。”
我没有看完。
我把手甩开,血溅在墙上。扳指还在震,但我看清了方向。歌声是从市政府那边传来的,地下管道连通,声音顺着裂隙爬进来。这不是为了引我过去。这是陷阱的开关。
我站起来,走到第一个队员身后。他不动,呼吸很浅。我伸手抓住他下巴,想把他头转回来。可肌肉像铁铸的一样,纹丝不动。我又试第二个,第三个,全都一样。
他们不是自己转的。
是被控制的。
我退后一步,拔出格林机枪。六管旋转,预热声在安静的防空洞里格外刺耳。我没打算开枪。子弹打不中声音。我蹲下身,把枪放在地上,然后从战术背心里掏出一小瓶液体。那是唐墨以前给我的东西,说是能阻断灵波传导,他自己都舍不得用。
我拧开盖子,一口喝光。
喉咙立刻烧起来,像是吞了火炭。眼前发黑,耳朵嗡鸣不止。但我感觉到金手指动了,比刚才更清晰。我闭上眼,让亡灵的低语涌上来,盖过歌声。它们在我脑子里尖叫,争抢注意力。我不管那些声音说什么,只做一件事——用它们去撞那首歌。
就像两股水流对冲。
我张嘴吼了一声,不是喊话,是让自己的声音混进去。低语顺着喉咙往外冲,带着死人的气息。我一个个抓住队员的头,强行掰回来。每扭一次,脑子里就炸一下。耳朵开始流血,温热的,顺着脸颊往下淌。
最后一个队员转过来时,我跪倒了。
左耳没了知觉。
我抬手摸了一下,皮肤已经变硬,颜色发青,像金属刚冷却的样子。血不再流,凝在耳廓边缘,成了灰黑色的壳。
我喘着气,抬头看向那条裂缝。歌声停了。
但我知道她还在等。
我撑着墙站起来,捡起枪。队员不能带出去,他们会再被控制。我绕到唐墨身边,看了他一眼。他的根扎得很深,暂时不会死。我拍了下他肩膀,没说话,转身走向出口。
外面雾更大了。
地上全是防毒面具,层层叠叠,踩上去会发出碎裂声。我脱下战术背心裹住脚,慢慢往前走。每一步都小心避开那些面具的缝隙。我能感觉到脚下有震动,轻微的,像是某种节奏在传递。如果走得快,声音共振会增强。她就是靠这个定位的。
市政厅外墙有排水管。
我攀上去,动作很慢。扳指一直发烫,贴着皮肤像烙铁。中途我停下来两次,因为耳边又响起歌声。一次是母亲叫我吃饭的声音,一次是七岁那年手术室里的广播音乐。我都咬破了舌头才清醒过来。
到顶楼时,我贴着墙边爬上去。
她就在那里。
赤脚站着,双臂张开,头发飘在空中。她脚下堆满了防毒面具,排成一个圈,中间地面已经有裂痕。我认得那种纹路,和父亲实验室地板上的符文很像。只是现在裂开了,像蛛网向外扩散。
我举枪瞄准她的后脑。
手指刚扣上扳机,歌声又来了。
这次不是从她嘴里发出的。
是从我脑子里响起的。
画面跳出来:金属台,绑带,穿白大褂的人影。赵无涯的脸出现在视野里,他低头看着我说:“准备好了吗,T-07?”我想挣扎,但身体动不了。针管插进胸口,一阵剧痛。
扳指滑了一下,差点脱落。
我用牙齿咬住左手手腕,狠狠咬下去。血腥味冲进口腔,痛感让我清醒了一瞬。枪口偏了,没打中她。子弹擦过她肩膀,打在水箱上,溅起一片火花。
她没回头。
只是笑了。
然后继续唱。
音调越来越高,空气开始抖。我感觉胸口被压住,呼吸困难。地面轰的一声塌陷,正中心裂开一个大洞。井壁向下延伸,看不见底。那些裂痕里的符文亮了起来,泛着暗红光。
我扑过去,想捂住她的嘴。
手碰到她脸的瞬间,她身体化成一道光,顺着歌声流进竖井。我没有抓到任何实体,只碰到了一股热风。冲击波把我掀飞,后背撞上天台边缘,枪差点脱手。
我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攥住扳指。
血从指尖滴下去,落进井口。
一瞬间,我听见了。
几千个声音在喊同一个名字。
“归者!”
不是幻觉。
是真实的呼唤,从井底传上来。每一个音节都敲在我骨头里。脖颈上的纹路烧了起来,一路蔓延到肩膀,皮肤绷紧,像要裂开。我低头看井,深处有影子在动。第一具尸体浮上来一点,脸朝上。
是陆沉舟。
他穿着清道夫的制服,眼睛睁着,嘴里塞满了黑色蠕虫。他的嘴唇动了一下,我读出了那句话:
“他们在我脑子里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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