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竖井口灌下来,带着一股铁锈和湿土混在一起的味道。我站在边缘,低头看下去。井壁上的符文还在闪,红光一明一暗,像是在呼吸。耳边的嗡鸣没有停,左耳已经僵了,听不到声音,只有一阵阵震动传进来。
我抬手摸了摸耳廓,指尖碰到了一层硬壳。那是血凝成的,颜色发灰,像金属冷却后的样子。我不在乎。我能感觉到扳指在发热,贴着皮肤烫得厉害。它在提醒我下面有东西。
队伍跟在我后面。没人说话。他们用布条堵住了耳朵,动作很慢,一个接一个往下走。我让他们这么做。刚才那一声“归者”不是幻觉,是几千个声音一起喊出来的。如果再听见别的声音,不能信。
我走在最后。每一步都踩得很轻。脚下是尸体,层层叠叠地堆着,脸朝井壁,头却全都扭向另一边。脖子断了,骨头从皮肉里伸出来,像枯枝撑开的花。他们的衣服还完整,有些胸口别着清道夫的徽章。
我停下脚步,蹲下身。最近的一具尸体右手蜷着,手指抠进地面。我用手术刀划开掌心,把血抹在扳指上。一阵刺痛钻进脑子,亡灵的低语立刻涌进来。
画面出现了。
这个人活着的时候被推下了井。他摔得不重,还能动。他趴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井底。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脑袋胀了起来,眼珠爆裂,鼻孔和耳朵往外喷黑雾。然后他的皮肤开始变色,从后颈往上爬,变成青铜一样的纹路,一直盖住整张脸。
我看完了。
收回手的时候,血已经干了。我站起身,朝前挥了下手势:继续走。
队伍往前挪。空气越来越沉,像是水压在身上。战术背心的金属扣发出细微的响声,裂了一道缝。我知道不能再往下太久了,这些东西扛不住。
走到一半时,有人踩到了一具尸体的手。骨头碎了,发出“咔”的一声。
整片尸群动了。
不是站起来,也不是扑过来。他们的脖子同时抽了一下,那些外翻的骨骼微微颤动,像风吹过枯草。接着,喉咙里传出声音——不是说话,是吞咽,湿漉漉的,像是嘴里含着口水在咽。
我没动。
队伍也没动。他们都趴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石面。我盯着前方,手指按在扳指上,随时准备读取下一个记忆。
几秒后,一切恢复安静。
我脱下战术背心,往前一扔。它落在一堆尸体中间。
所有人的脖颈纹路又亮了一下,红光闪过,然后熄灭。
我明白了。
它们能感应活物。但只要你不碰,不动,它们就不会攻击。
我打手势让所有人匍匐前进。脸朝下,眼睛盯着地面,不准抬头。我自己断后,一边走一边留意四周。
尸体越来越多。每一具都是回头的姿态。有的年纪很轻,像是新死的;有的已经风化,只剩骨架,但姿势没变。他们的后颈都有纹路,从一道开始,慢慢蔓延到全身。
我数到了第一百三十七具。
然后我看到了陆沉舟。
他就挂在井壁的一个凹槽里,制服还在,肩膀卡在石头缝中。他的头也是扭转的,但角度比别人更大,几乎折成了直角。脸上没有虫,可嘴巴张着,里面塞满了黑色的丝状物。我靠近一点,他忽然动了下眼皮。
我没上前。
他已经死了。刚才在天台看到的那一幕不是幻象。他是真的浮上来过,说过那句话。
“他们在我脑子里唱歌……”
我记得。
我继续往下走。扳指越来越烫。我知道快接近源头了。
第两百具尸体时,我停了下来。
这人穿着完整的清道夫队长服,肩章还在。他的头也扭着,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他的右手搭在胸口,像是临死前想捂住什么。我蹲下去,伸手探他衣服内侧。指尖碰到了一块硬物。
我掏出来一看,是一块残破的记录仪,表面有裂痕。还没等我收起来,那尸体突然睁开了眼。
瞳孔是白的,没有焦点。但他开口了。
“你看见了吗?”他说,声音像是从地底挤出来的,“他就是归者……他就是归者……”
我说不出话。
他重复了三遍,每一句都比前一句更沙哑。说到最后一遍时,他的脖子开始发光。红纹迅速扩散,皮肤龟裂,露出下面的青铜色组织。他的嘴还在动,可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我一把抓住他眼皮,用力撑开。
他的眼球深处,嵌着一颗米粒大的晶体,正一闪一闪地发红光。
我掏出手术刀,刀尖抵住眼角,用力一剜。晶体掉了出来,落在地上滚了半圈。我伸手去捡。
就在碰到它的瞬间,金手指炸开了。
画面冲进脑海。
一间封闭的石室,四面都是镜子。清道夫队长被绑在椅子上,头固定住,不能动。面前的墙上投影着一段影像——一个小男孩坐在手术台前,手里拿着黑玉扳指,有人在教他怎么戴上去。
那是七岁的我。
画外音响起,是机械女声:“你看见了吗?他就是归者。你要记住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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