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还对着那只手。
它悬在半空,掌心朝上,刻着“F-01”的皮肤泛着冷光。手指轻轻晃动,像在摇一个看不见的摇篮。
我没有开枪。
但也没退。
左臂已经不听使唤,金属层从肩胛一直爬到脖颈,皮肤绷得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撑开。我用右手压住扳机,指尖发麻。
这只手不是亡灵。
它是活的。
我见过这种动作。小时候发烧,母亲也是这样用手轻轻晃着我的襁褓,嘴里哼着调子不准的歌。可她从没唱过那首童谣。
“摇啊摇,小宝宝,爸爸抱你进棺材……”
声音没了。风也停了。只有那只手还在动。
我扣下扳机。
震荡弹飞出,击中它的手腕。没有血,没有碎裂,只有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整条手臂向后一震,却没断。它缓缓抬起来,五指收拢,又张开,像是在测试关节的灵活性。
这不是试探。
这是挑衅。
我猛地将胸前的黑玉扳指碎片扯下,直接塞进格林机枪的核心槽位。咔的一声,武器发出低沉的嗡鸣,六根枪管开始旋转,枪身展开成炮台形态,每一发子弹都在膛内熔炼成青铜箭矢。
赵无涯想让我看什么?
父亲?编号?还是他口中所谓的“自愿”?
我不信。
但我得打穿这层壳。
炮口对准裂缝边缘,我按下射击键。
轰——
青铜箭雨倾泻而出,覆盖整片岩壁。那些刚攀上来的新手全部被扫落,有的直接炸成粉末,有的断裂坠入深渊。爆炸的火光映出地下空间的轮廓,岩壁上布满齿轮咬合的痕迹,锈迹斑斑,像是某种巨大机械的残骸。
我借着光往前走。
脚下踩到一块金属碎片,低头一看,是半截齿轮,上面刻着数字:7342。这个编号我认得。
二十年前,父亲实验室中央的动力枢纽,编号就是7342。它负责稳定灵能共振频率,防止实验体暴走。那天之后,整个地下设施被水泥封死,没人再进去过。
可现在,它就在我脚边。
我蹲下,伸手碰了碰那块齿轮。金手指立刻接收到一段记忆——
昏暗的房间,仪器滴答作响。一群人围在操作台前,穿着白大褂。赵无涯站在最中间,手里拿着一份协议,念着条款。镜头扫过签字栏,其中一个名字清晰可见:陈望川。
画面跳转。
同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脖子被切开,一根青铜导管插入脊椎。他的眼睛睁着,嘴唇微动,似乎在说话。可记录仪没有收录声音。
最后一帧,他抬起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胸口,然后缓缓闭眼。
那是我们家的暗号。
小时候我不敢一个人睡,父亲就会点点胸口,意思是:“我在。”
可这次,他是对谁说的?
我站起身,枪口转向裂缝深处。
“你说他是自愿?”我的声音很哑,喉咙里像卡着铁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他的手指……还在动?”
没有回答。
只有地面震动。
裂缝两侧的岩石缓缓分开,一台巨大的机械躯体从地底升起。它由无数齿轮拼接而成,关节处嵌着人体组织,有些还在蠕动。右眼是正常眼球,左眼却是青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赵无涯。
他终于出来了。
胸腔部位缓缓打开,露出一个被完全青铜化的躯体。全身覆盖着金属皮肤,胸口嵌满黑玉碎片,排列成某种符文。脸上的五官还能辨认。
是父亲。
陈望川。
他双眼闭着,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笑,又像是在痛。
“完美容器需要极致牺牲。”赵无涯开口,声音从机械喉部传出,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他签了协议,主动接受改造。最后一句话是——‘保护我儿子’。”
我站着没动。
左臂的金属层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生长。我咬住牙,右手稳住枪柄,左手摸向脖颈的纹路,用力掐了一下。痛感让我清醒。
“你说他自愿?”我又问了一遍。
“你不信?”赵无涯笑了,“那就看看他的记忆。”
他抬起手,齿轮组开始转动。嗡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频率越来越快,直冲脑髓。金手指瞬间被激活,大量信息涌入——
实验室。深夜。父亲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两份文件。一份是实验协议,另一份是遗书。他拿起笔,在协议上签下名字,然后把遗书折好,放进抽屉最底层。
画外音响起:“你知道后果。”
父亲点头:“我知道。但如果我不做,下一个就是他。”
镜头切换。
他躺在手术台上,身体开始硬化。医生们陆续退出,只剩赵无涯站在旁边。父亲忽然睁开眼,盯着他:“别让他知道真相。”
赵无涯说:“可他是归者。”
父亲闭上眼:“那就让他恨我。”
记忆到这里中断。
我吐出一口血,里面混着金属渣。金手指快要撑不住了,脑子里全是父亲的声音,一遍遍重复那句“别让他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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