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炸开的瞬间,我向后退了半步。地面震动得厉害,像是有东西在下面醒来。右手指节还扣在扳机上,但格林机枪已经打空了。热气从枪管散出,混着血腥味往上飘。
左手指腹蹭过黑玉扳指,裂纹里渗着血。那血顺着金属纹路往下滑,滴到地上的一道青铜裂缝中。裂缝忽然亮了一下,像被点燃的引线,迅速蔓延至棺椁底部。
我没有动,盯着那道光爬行的方向。
它绕着“陈厌之墓”四个字转了一圈,停在右下角的刻痕处。那里原本只是个缺口,现在却浮现出一个凹槽,形状和我的扳指完全一样。
我摘下扳指,直接按了进去。
咔的一声,像是锁扣咬合。整个战场猛地一震,空气变得粘稠。耳边的亡灵低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声音叠加在一起——唐墨在树根里喊我的名字,陆沉舟在透明化前说“你父亲救过全市”,周青棠的歌声断在最后一个音符……
这些记忆不是从外面传来的,它们本来就在我的脑子里。
随着最后一道声音落下,一把枪从棺椁裂缝中升起。
它没有实体结构,更像是由黑雾和光丝缠绕而成。枪身上浮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全是失败容器的编号。我认出了几个:第87号、第93号、第99号。每一个名字闪过,都伴随着一段死亡画面涌入脑海。
这就是起源之枪。
我伸手握住它。枪柄贴合掌心,温度接近体温。没有后坐力,也没有重量感,但它确实存在。
前方二十个赵无涯同时抬头,动作整齐得不像人。他们手中的武器还在对准我,但眼神变了。不再是统一的冷漠,而是出现了迟疑。
我知道他们在怕什么。
他们不是怕这把枪。
他们是怕我终于能用别人的死,来定义自己的生。
我抬起枪口,第一发子弹射出时没有声响。它穿过最前面那个穿实验服的赵无涯眉心,没流血,也没倒下。但在他身后,其余十九人的动作齐齐一顿。
那颗子弹在空中分裂,变成九条锁链,每一根都带着符文烙印。它们像活的一样,迅速缠上其他分身的手腕、脚踝、脖颈。
锁链收紧的时候,他们开始挣扎。
有人抬手去扯,结果指甲翻起,露出底下青铜色的骨骼。有人想后退,却发现双脚已经嵌进地面,皮肤正慢慢变成灰白色。还有个人突然捂住胸口,发出一声闷哼,嘴角溢出血泡。
那些伤,我都见过。
肋骨断裂的感觉来自三年前殡仪馆那次爆炸;手臂脱臼的钝痛是二十岁黑拳赛留下的旧伤;喉咙被割开的窒息感,发生在昨天凌晨与克隆体的搏斗中。
原来他们不只是模仿赵无涯。
他们是我的影子。
是我每一次战斗中死去的可能性,被他收集起来,拼成了这场围杀。
当最后一道锁链扣死,二十个人同时仰头。他们的身体开始扭曲,皮肉融化成雾,骨骼错位重组。空气中传来齿轮咬合的声音,越来越响。
我站在原地,握紧起源之枪。
雾气散开时,只剩下一个身影。
他半边身子是腐烂的血肉,血管暴露在外,缓慢蠕动。另一半覆盖着青铜装甲,关节处伸出金属触须,插进地面。他的脸原本模糊,几秒后逐渐清晰。
是陈望川的脸。
“你终于来了。”他说,声音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我的孩子。”
我没答话。
他笑了,嘴角咧到耳根:“你以为自己是觉醒者?不,你是重启程序。二十年前我就死在实验室里,意识被赵无涯囚禁在灵界边缘。他把我改造成第一个‘归者’,用来测试系统的稳定性。”
风停了,连呼吸都听得到。
“但他失败了。”他抬起手,指尖滴落黑色液体,“真正的归者不会服从指令。你会反抗,会质疑,会亲手撕碎规则。所以他们复制了你,制造了九十九个容器,直到找到一个愿意说‘我愿意回来’的孩子。”
我看着他。
“你说我是孩子?”我说。
他点头。
“可你们忘了。”我举起起源之枪,对准他心脏位置,“归者不需要父母。”
枪口亮起一点红光,沿着我的手臂蔓延。血纹爬上脖颈,像藤蔓缠绕。我能感觉到体内的青铜颗粒在震动,和枪里的能量产生共鸣。
他没躲。
就在这时,天空裂开了。
一道猩红光柱从上方劈下,照在整个战场上。空中浮现出巨大的数字:00:03:00。
倒计时开始了。
每过一秒,数字跳动一次,声音像钟摆敲在骨头里。00:02:59……00:02:58……
我低头看枪。
枪管微微颤动,仿佛也在等待。
“你以为融合就能掌控结局?”我说,“你只是把碎片拼回原形,可你忘了——”
我扣动扳机。
第一发子弹打出,化作一条更粗的锁链,直接钉进他左胸。血肉崩裂,露出里面的机械核心。第二发击中右腿,装甲炸开,金属碎片飞溅。第三发贯穿肩部,将他整个人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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