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光牵着承瑞的手,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仪态万方地踏上丹墀。沈惊鸿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解下背上那个破麻布包裹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什么绝世珍宝,不远不近地跟在仪仗队尾,眼神却像最机警的猎鹰,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大殿内外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老和尚的背影。
大雄宝殿内,光线被高大的佛像和层层叠叠的经幡帷幔过滤,显得有些幽暗深邃。巨大的鎏金佛像宝相庄严,俯视着渺渺众生。空气中檀香的味道更加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玄寂引着苏瑶光和周承瑞在佛前蒲团跪下,亲自点燃三柱婴儿臂粗的“定魂安神香”,青烟袅袅,盘旋上升。
“请殿下、小殿下静心,随老衲诵念心经。”玄寂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带着奇特的韵律。
苏瑶光依言阖目,嘴唇微动,似在诵经。周承瑞也学着她的样子,努力闭紧眼睛,小脸上满是虔诚。柳如烟等宫人屏息凝神,垂手侍立。
沈惊鸿抱着她的破麻布包裹,像根钉子一样立在殿门内侧的阴影里,位置刁钻,既能纵观全场,又不太引人注目。她的目光,却如淬了火的针,紧紧钉在玄寂那身刺眼的大红袈裟上。
老和尚双手合十,指尖捻动着紫檀佛珠,口中梵音低唱,平和悠扬。殿内香烟缭绕,气氛庄严肃穆,仿佛真有佛力降临,涤荡人心尘埃。
然而,就在这看似无比和谐、佛光普照的时刻,沈惊鸿怀里那个破麻布包裹,突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沈惊鸿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低头看去,只见包裹顶端,被顶开了一个小角。一只肉乎乎、粉嫩嫩的小手挣扎着伸了出来,在空中胡乱抓挠了几下,然后——
“噗…噗噗!”
两个晶莹剔透、在幽暗大殿里折射着微弱烛光的——鼻涕泡,晃晃悠悠地从包裹缝隙里飘了出来!
这两个小东西慢悠悠地,如同两艘迷你的水晶船,无视了庄严肃穆的佛光,无视了袅袅升腾的香烟,目标明确地、晃晃悠悠地,朝着宝相庄严的佛像莲座下方,玄寂大师那垂落在地、纹丝不动的大红袈裟宽大袖口飘了过去!
沈惊鸿眼角猛地一抽!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捞,但动作硬生生顿在半空。捞?在这佛门清净地,众目睽睽之下,去捞两个婴儿吹出来的鼻涕泡?她沈惊鸿还要不要这张脸了?朱雀卫还要不要在这京城混了?可不捞……这俩玩意儿它飘的方向太刁钻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玄寂低沉的诵经声和苏瑶光若有似无的应和。所有人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佛前。柳如烟眼观鼻鼻观心。周承瑞闭着眼睛,小眉头微微皱着,似乎觉得这诵经声有点太催眠。
那两个顽强的鼻涕泡,在沈惊鸿几乎要瞪出来的目光注视下,慢镜头般,终于飘到了目的地。
啵。
啵。
两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脆响。
两个鼻涕泡,精准无比地,一前一后,粘在了玄寂大师那宽大、庄重、象征着无上佛法威严的——大红袈裟的袖口内侧边缘!
沈惊鸿清晰地看到,玄寂捻动佛珠的枯瘦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极其短暂,短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他口中诵经的梵音,却依旧平稳流畅,没有半分滞涩。那份定力,堪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然而,就在那鼻涕泡粘上的瞬间,沈惊鸿那双融合了前世生死磨砺与凤凰契约强化的眼眸,捕捉到了!
在那片被鼻涕泡覆盖的、深红色袈裟锦缎的纹理深处,极其隐晦地,闪过了一道比发丝还细、比阴影更深沉、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粘稠与阴冷气息的——暗紫色扭曲纹路!
那纹路一闪即逝,快如电光火石,若非沈惊鸿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点,且目力超凡,绝对会忽略过去。它像活物般在锦缎的经纬间扭动了一下,随即被袈裟本身的深红和殿内的幽暗彻底吞没,再无痕迹。
那不是任何已知佛门或中原的吉祥纹样!它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邪异和污秽感,与这庄严肃穆的大殿,与玄寂那宝相庄严的形象,格格不入!沈惊鸿前世在魔教总坛深处见过类似的、被供奉在血池旁的禁忌图腾!那是属于早已湮灭在历史尘埃中的前朝秘传巫蛊之术的痕迹!
沈惊鸿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鬼爪狠狠攥住,瞬间沉入谷底。她抱着包裹的手臂猛地收紧,怀里的婴儿似乎被勒得不舒服,不满地“咿呀”了一声,在包裹里扭动起来。
几乎在同一刹那,一直阖目诵经、仿佛沉浸在无边佛法中的苏瑶光,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她并未睁眼,但广袖之下,指尖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个清晰的月牙印。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刺骨的警兆,透过那无形的凤凰契约,如同淬毒的冰针,狠狠扎进了她的识海!那是沈惊鸿瞬间爆发出的、浓烈到极致的震惊、警惕与森寒杀意!
佛前香烟依旧袅袅,梵音依旧平和。玄寂大师垂眸低诵,神态安详慈悲,宽大的袖袍纹丝不动,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异状和袖口那两点微不足道的水渍从未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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