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芹下意识后退半步,脱口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鬼使神差地闪过窗纸上那两道交叠的身影。
周凛没有回答她的疑问,目光径直下移,落在她那只微微踮起的脚上,眉峰蹙了起来,“脚伤了?”
“没有。”她站直了身子,朝他微微颔首,“周大人,我还要去给云州送衣衫,就先告辞了。”
这样淡漠疏离的态度,成了压垮周凛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攥住她的手臂,将她拽了回来,后背抵在冰冷的墙面上。
“宋月芹,我在你心底就当真留不下一点痕迹吗?”
他高大的身影往前一压,便将她困在了墙壁与自己之间,连风都透不进半分。
“放开我!周凛,你疯了吗?”她拼命挣扎,手腕被他攥得隐隐作痛。
“是,我就是疯了!”夜色让他卸下了白日的伪装,他好似彻底失控,低头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带着惩罚的力道,又裹挟着绝望的渴求,几乎要将她吞噬。
宋月芹脑中“嗡”的一声,所有思绪都被碾碎。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她反手抹掉脸上的泪痕,又用力抹了抹略微红肿的唇,狠狠捶在了他的肩头。
“疯子!”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下一刻抵在他肩上的手指却感觉到了黏腻的触感。
周凛闷哼一声,唇角却勾出点几不可见的弧度。
他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深潭般的眼睛里不知何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早就疯了,小姐难道今天才知道吗?”
说完他缓缓俯身,单膝跪地,带着薄茧的大掌紧紧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踝。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可粗糙的掌心触到她微凉的肌肤时,却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力道也跟着轻了几分。
宋月芹浑身僵住,惊愕地看着面前这个权势滔天的男人在自己面前屈膝,为她脱下绣鞋,倒出里面的小石子。
指尖无意间划过她的脚心,一阵细微的颤栗顺着脊椎往上爬,让她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
万籁俱寂的夜里,只有风拂过草木的轻响。
他低着头,布满薄茧的指尖缓缓摩梭着她的脚踝,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用近乎喟叹的声音再次低低喊了一声,“小姐,你当初就不该来招惹我的。”
这句久违的称呼一下子就将宋月芹带回了遥远的过往。
没有人知道,上京城里权势煊赫,可止小儿夜啼的锦衣卫指挥使,曾经短暂地做过宋家的家奴。
周凛曾是边军百户之子,十三岁时军营遭敌人屠戮,全家惨死,他藏于尸堆马腹下侥幸得活。
随后一路流浪至京城,投奔远嫁给锦衣卫千户的姐姐。
好日子过了不到一月,姐夫就无意间窥见了上司的阴私。上司为了灭口,故意给他扣上了“逃兵眷属”的身份。
为了不连累姐姐姐夫,他连夜翻墙离开,几经辗转,被一家镖局收留打杂。
可就算如此,姐姐姐夫却依旧没逃过被灭口的命运。
他卧薪尝胆,誓要为姐姐姐夫报仇。
因为身手伶俐、勤奋踏实,被一个德高望重的镖师看上,想收他为关门弟子,却因此遭了人的嫉妒,被诬陷偷窃毒打一顿扔出京城。
那一年上京城风雪肆虐,十三岁的宋月芹随祖母到庙里上香,途经京郊荒寺时,檐下蜷缩的濒死少年映入她的眼帘。
十四岁的少年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用来取暖的,竟是刚刚冻毙于庙檐下的几具尸体。
少女佛前温热的慈悲心肠,让她不忍见此人间惨状,不仅使银子埋了那几个冻死之人,还救了垂死的少年一命。
尔后半年,周凛一直留在宋家为仆,直到姐夫的好友兼同僚找上他,带他隐姓埋名进了锦衣卫。
他用了不到两年时间,就为姐姐姐夫报了仇,尔后又用了五年时间,成了大邺朝最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
宋家人对曾经的过往三缄其口,以至于无人知道,这个恶名远扬的锦衣卫头子跟宋家还有过这样深厚的渊源。
“我什么时候招惹过你了?”宋月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如果你当初没有动那点恻隐之心,将我从死人堆里捞出来,就不会有现在这条撕扯着你,也撕扯着我自己的疯狗。”
周凛依旧单膝跪地,姿态卑微又强势。
星光落在他低垂的眉眼上,映出他眼底深藏的情绪,也勾勒出他挺直背影里藏不住的孤寂与执拗。
“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这样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你给我了希望,又怎么能一脚将我踹开呢?”
宋月芹怔在原地,忘了反应,万般情绪堵在胸口,像是被什么噎住,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夜风掠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带来一阵悠悠凉意,才让她猛然惊醒。
她几乎是慌不择路地,转身就跑,一路跌跌撞撞地朝客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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