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邵青的面色刹那间变了数变,惊疑不定道,“可有瞧见是谁干的?”
“属下等赶到时,芦苇荡里只剩一堆尸体。”赵偏将摇了摇头,
“不过从伤口的鱼叉和弯刀痕迹来看,倒像是凌水帮的人趁机寻仇。”
“这帮蠢货,坏我好事!”邵青额上青筋直跳,眼底是藏不住的阴鸷与怒火。
这下子,三皇子通匪的证据,算是彻底断在凌水帮手上了!
他用力闭了闭眼,良久才缓缓吐了一口气,“这个消息给我藏好点,仔细别走漏了风声。”
“将军这是?”赵偏将听得一头雾水,邵青却并没有为他答疑解惑的意思。
“死了也没关系,我说白虎寨的残匪还活着,他们就得活着!”
他睨了一眼亲兵,“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照我说的办。告诉咱们的知府大人,北上之路,还得等几天才能放行。”
“是,将军。”亲兵领命而去。
邵青抬手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转身看向驿馆的方向,在心中暗自冷笑。
放,是绝对不可能放的!
白虎寨这颗钉子拔了,三皇子在青州的势力折损大半,可五皇子的命令还没完成呢。
这太学生与安国公,是钓陆白榆和顾长庚的最好诱饵。
不把这两人引出来,他怎么向五皇子交差?
邵青打定主意要留下太学生和安国公,可他还在用晚饭,守备府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将军,不好了,知府大人亲自登门了。”管家匆匆而来,说出的话让邵青瞬间食欲全无。
他将筷子往桌上一撂,冷声道:“就说我今日剿匪负了伤,此刻正在治疗,不方便见客。”
管家讪讪地看了他一眼,“知府大人说有要事相商,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等到你。”
“真是阴魂不散!”邵青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蓦地起身,抬步朝厅堂走去。
周砚之立于厅堂之中,身姿端方如竹。
听到脚步声,他也不废话,直接从袖中取出一物递到邵青手中,
“原本时辰已晚,是不该来打扰邵将军的。只是太后有密信突至,不得不冒昧前来。”
细长信函外裹着明黄锦囊,金线绣就的凤穿牡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透着皇家独有的威仪。
邵青指尖微沉,接过锦囊时触到囊面细密的绣线,心头莫名一紧。
抽出信笺的瞬间,宫廷御用的暗纹云鹤笺的质感与淡雅的檀香味一同散开,信上字迹清秀却笔锋锐利,字字带着不容置喙的压力。
“青州知府周砚之览:
安国公一行及太学诸生流放北地,途经青州已迁延多日。闻彼处匪患未平,尔等未能速清乱象,致一行人困守于此,饱受惊扰,实属办事不力!
北地苦寒,冬日将至,若因地方官吏拖沓,致途中生变,尔等其罪难辞。着即扫清余匪,廓清道路,保障通行,速将人众安然送离,不得再有延误。
若再敷衍塞责,定当严参不贷!勿谓本宫言之不预。”
信末【萱】字花押鲜红刺目,邵青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脸色骤然铁青。
方才率军荡平白虎寨的得意,此刻全被这封问责信浇得烟消云散。
他万万没想到,太后远在上京城,也能掌控青州局势。
周砚之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脸上却未露出半分急切。
“邵将军,太后此信言辞严厉,足见关切。下官忝为青州知府,辖地内让流放人众受困,本就难辞其咎,如今自然心有不安。”他目光直视邵青,语气凝重,
“白虎寨匪患已除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城外硝烟未散,城中百姓已捷报频传,这事压根儿瞒不住。将军能速平匪患,本是大功一件,可若安国公仍滞留青州......”
他斟酌着言辞,说得委婉,但言下之意却再明显不过了,
“这便不是谨慎行事,而是欺上瞒下了。太后本就问责匪患未平,若知晓今日匪已剿灭,却仍扣着人不放,问我等为何有功不报、有路不通,届时抗命欺上的罪名,将军觉得你我二人谁担待得起?”
这番话如重锤般砸在邵青心上。他猛地攥紧信笺,纸张被捏得皱成一团。
他知道,周砚之绝非危言耸听,自己若再执迷不悟,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周砚之见他神色松动,并未再紧逼,只是静静立着等待。
堂内烛火跳动,映得两人身影忽明忽暗。
沉默持续了许久,邵青终是重重吐出一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与不甘,
“罢了,周大人,你即刻拟折,就说邵某今日已荡平白虎寨,匪患已清;再传我命令,备上薄礼,明日一早便送安国公与太学生一行启程。”
。
第二日天色未明,青州城北门便打开了一道窄缝。
深秋的晨雾裹着寒意,将整个青州城都笼在一片朦胧里。
邵青一身便服常甲,肩颈落着细碎霜花,只带了十余名心腹亲兵,押着两辆驮满箱笼的骡马,与安国公一行人在晨曦里会合。
马蹄踏过青石板的闷响,混着风卷落叶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安国公的乌木马车旁,四十余名子侄与家仆紧随其后。
国公府的年轻主子们身着素色棉袍,虽没了往日锦缎华服,腰杆却依旧挺直。
他们脸上不见落难的凄惶,眉梢眼角反而藏着被磋磨多日的怨气。偶尔交换眼神时,那点不甘像火星似的,连晨雾都遮不住。
紧随车队的,是二十一名太学生。
他们穿着青布儒衫,个个目光清亮,沉默地跟在队尾,脚步虽缓却稳,与前者的怨气格格不入,泾渭分明。
邵青对着安国公的马车拱了拱手,声音里有难掩的不耐烦,“国公爷,前路已清,末将送你至凌水北岸,过了河便再无耽搁。”
车帘掀开一角,安国公裹着半旧貂绒披风,露出张雍容富态的脸。
他眼角眉梢带着丝漫不经心的挑剔,“哟,邵将军这回倒是贴心。怎么,是怕本国公在最后一段路上,被毛贼抢了去?”
这话直白得不留余地,哪有半分罪臣的低调,反倒像地主老爷在挤兑自家护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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