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工作室门前的风铃突然响起,江瓷从显微镜前抬起头。窗外暮色已深,这个时间不该有访客。她下意识摸了摸左手腕上的青瓷手串,那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打扰了。一个身着靛蓝粗布唐装的老人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个老式樟木箱。他鬓角斑白,右眼睑上有道蜈蚣状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瓷白色。听说江小姐在找德化白瓷观音像的真相?
陆一鸣从里间快步走出,挡在江瓷面前:我们工作室已经下班了。他的手指悄悄按在手机紧急呼叫键上。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出现自称知情者的访客,前两个不是骗子就是疯子。
老人却从怀中取出一片素绢,上面用矾红描着朵半开的莲花。江瓷瞳孔骤缩——这是父亲笔记里反复出现的标记。她推开陆一鸣的胳膊:请进来坐。
樟木箱开启时飘出陈年的沉香味。老人取出个脱胎白瓷盅,胎壁薄得能透光,内壁却附着蛛网状的褐色菌丝。三十年前,我在德化屈斗宫遗址找到这个。当时考古队六个人,五个发了疯。他的疤痕随着说话轻微抽搐,他们都说看见了会走路的观音。
陆一鸣突然抢过瓷盅:这菌丝...他转身从工作台取来紫外灯,照在菌丝上竟泛起磷火般的蓝光。是荧光假单胞菌的变种!上世纪七十年代生物武器研究所的标记物!
小陆!江瓷按住他发抖的手腕,转向老人:您怎么称呼?
他们都叫我老屈。老人用指甲刮了下瓷盅边缘,细微的铮鸣声中,菌丝突然像活物般蠕动起来。你父亲江暮云当年也在考古队。他发现的不是菌丝,是...
窗外骤然传来玻璃碎裂声。三枚钢珠击碎吊灯,工作室瞬间陷入黑暗。江瓷在倒地瞬间摸到工作台下的消防斧,耳边响起陆一鸣的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响。等应急灯亮起时,老屈的樟木箱翻倒在地,瓷盅碎成齑粉,菌丝在空气中弥散成淡蓝色的雾。
别呼吸!陆一鸣用实验服捂住口鼻,拽着江瓷退到通风柜前。他指着地上几不可见的脚印——那是种特殊的瓷粉,在紫外灯下会显形。脚印延伸到后窗,窗棂上挂着半片被撕碎的素绢,莲花标记只剩残缺的蒂梗。
江瓷捡起碎片时,发现背面用隐形墨水写着极小的字:菌种X-7,7501工程第三批次。她的指尖传来细微刺痛,低头看见无名指上沾了星点瓷粉,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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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镇档案馆的穹顶上,六角形藻井投下的阴影如同蛛网。江瓷踮脚抽出1997年卷宗时,袖口蹭落的瓷粉在光束里纷扬如雪。她凝视着泛黄照片里那尊断裂的滴水观音像——二十年前的死者陈尸姿态,与昨夜浮梁码头发现的作家遗体如镜像重合。
德化象牙白釉,瓷土含5.2%骨炭粉。法医报告里的数据灼痛视网膜,江瓷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颈椎处的旧伤。那是先天性痛觉缺失症的确诊日留下的疤,此刻却像感应到某种危险般隐隐发烫。
档案室木门吱呀作响,陆一鸣的剪影切割了光线。他手中汝窑天青釉茶杯蒸腾着白雾,却掩不住嗓音里的冷硬:市局已经封存‘白蛊案’卷宗,你该知道触碰红线的后果。
江瓷反手亮出证物袋,两枚瓷片在防摔膜内折射诡谲荧光。左边是昨夜死者齿缝提取的新瓷,右侧标签标注着1997.10.23同样的钕元素荧光反应,陆主任当年参与过旧案检测吧?她盯着对方突然收紧的指节,配方改良了,但烧成温度还是1280℃±10℃。
窗外惊雷炸响时,陆一鸣打翻了茶杯。褐渍在明代《陶冶图说》复印件上洇开,恰好遮住祭红釉其色正由朱砂不稳定性所致的关键段落。他扯松领带的样子让江瓷想起父亲失踪前夜,那个暴雨如注的凌晨,龙窑里的祭红釉突然全部泛出死灰色。
致幻剂二甲基色胺(DMT)与骨瓷钙质发生螯合反应,这不是普通毒杀。江瓷将两份毒理报告拍在桌上,凶手在致敬二十年前的仪式——用德化白瓷承载致幻剂,让受害者在极乐中见证‘神迹’后死亡。
陆一鸣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瓷粉簌簌而落:你知道当年专案组为什么解散?那些白瓷蛊器...他的瞳孔在闪电中收缩成针尖,会自己选择宿主。
此刻在昌南新区,林砚正被白薇困在曜变天目主题展厅。这个日本留学归来的策展人穿着改良素纱襌衣,3D投影的油滴斑纹在她锁骨处流转:林警官不觉得,毁灭与重生就像窑变?她指尖划过宋代建盏残片,就像你三年前卧底侦破的文物走私案...
林砚后退时撞翻安藤忠雄设计的展台,定窑白瓷孩儿枕滚落在地。白薇却精准接住器物,雪纺袖口滑落露出腕间刺青——赫然是简化版《陶记》里的窑神图腾。
小心些,这可是江小姐修复的物件。她吐气如兰,听说她最近总在档案馆熬夜?真是...让人心疼呢。香水尾调里的龙脑香让林砚太阳穴突跳,这味道他在浮梁码头抛尸现场也闻到过。
暴雨砸在无界美术馆的玻璃幕墙上时,江瓷正在痕检科做荧光标记。突然响起的警报声里,新死者出现了——这次是陶艺评论家,尸体蜷缩在仿北宋青白釉魂瓶内,手中紧握的瓷哨吹奏出《景德镇十景》变调。
而瓶身内部,用骨瓷粉混合DMT绘制的《窑神出巡图》正在紫外线下显现。江瓷戴上乳胶手套的瞬间,看见自己倒影在瓷釉表面扭曲成1997年旧案死者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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