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烨白背起最后一个受伤的弟子，快步跟上。阳光透过叶惊秋的身影落在地上，竟有种奇异的安定感。他看着她的背影，银袍在风中飘动，银发束成简单的马尾，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比赤霄峰那些华而不实的道袍更让人觉得可靠。
“师伯，您的修为…”他忍不住开口，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打听长辈修为是大忌。
叶惊秋却没在意，头也没回：“元婴巅峰。”
邢烨白倒吸一口凉气“那您为什么不冲击化神期？”
“时机未到。”叶惊秋的声音很淡，“修为不是越高越好，根基不稳，强行突破只会走火入魔。你以为修炼是堆柴火，烧得越旺越好？”
叶惊秋回头看他一眼，目光里带着几分深意，“当年你师父冲击化神期时，为了求快吞了三颗固元丹，结果经脉受损，花了一年才养好，这事你总该听说过吧？”
邢烨白的脸“腾”地红了。这事在赤霄峰是禁忌，除了几位长老，年轻弟子很少有人知道。他也是偶然在师父的药箱里看到过修复经脉的药方，才隐约猜到些什么。
“修炼如逆水行舟，看似慢一步，实则稳三分。”叶惊秋转回头，继续往前走，“你年纪轻轻就到了筑基后期，本是好资质，可别学那些急功近利的蠢事。”
邢烨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弟子记住了。”他忽然想起上次小比，自己为了赢过外门弟子，偷偷用了催力符，结果赛后灵力紊乱了好几天。当时只觉得是小手段，现在被叶惊秋点破，竟有些无地自容。
“师伯，您怎么知道我师父的事？”他忍不住问。
“你师父当年养伤，用的药还是我托素心师姐配的。”叶惊秋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件寻常事，“他那时拉不下脸来见我，每次都是让丹童偷偷来取药。”
邢烨白彻底愣住了。他一直以为银月峰和赤霄峰的恩怨深到水火不容，却没想过，两位长老之间还有这样的过往。
“你们这些小辈，总听着些捕风捉影的话就信以为真。”叶惊秋用剑挑开挡路的藤蔓，“当年若不是你师父在断魂崖替我挡了妖兽的偷袭，我这条命早就没了。宗门里的是非恩怨，哪是你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邢烨白背着人，脚步慢了些。他看着叶惊秋的背影，忽然觉得那些“银月长老与赤霄长老反目成仇”的传言，像个笑话。
“那您后来为什么…”他想问为什么后来两位长老形同陌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叶惊秋却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淡淡道：“道不同而已。他想走的路，我不认同；我守的规矩，他看不上。”她顿了顿，“但这不影响，他曾是我认可的师兄。”
邢烨白没再说话，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想起每次赤霄长老提到银月峰时，虽然语气冷淡，却从不说半句诋毁的话；想起自己上次起哄被师父撞见，还被罚抄了三遍门规。原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里，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过往。
“师伯，您的剑…”走了约莫半炷香，邢烨白忽然注意到叶惊秋的月痕剑，剑身上的纹路在瘴气里泛着微光，“好像和宗门典籍里画的不太一样？”
“哦？”叶惊秋抬了抬手腕，“哪里不一样？”
“典籍里说银月剑是通体雪白，可您这剑…”邢烨白盯着剑身，“好像泛着点蓝光？”
“你倒是看得仔细。”叶惊秋轻笑一声，“这剑陪了我十多年，当年在黑风秘境吸收过冰髓，剑身自然会带点寒气。”
“黑风秘境？”邢烨白眼睛一亮，“就是十年前您和素心师伯一起去的那个？听说里面有千年冰髓，好多修士进去都没能出来！”
“嗯。”叶惊秋点头，“那时候你还小，跟着你师父在赤霄峰练基础剑法呢。”她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前面有动静，小心点。”
邢烨白立刻屏住呼吸，握紧了手里的剑。果然没一会儿，就从旁边的树丛里窜出几只低阶妖狼，看到他们就龇牙咧嘴地扑过来。
叶惊秋没动手，只是看着邢烨白：“你的伤不重，这些交给你。”
“我？”邢烨白愣了愣，“可是…”
“可是什么？”叶惊秋挑眉，“连几只炼气期的杂碎都对付不了，刚才还想替我挡铁脊狼？”
邢烨白被说得脸上发烫，咬了咬牙，提剑就冲了上去。他左臂不能用力，就全靠右手挥剑，虽然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坚定。没一会儿，几只妖狼就被他斩杀在地。
“还算有点样子。”叶惊秋点头，“出剑快了些，收势太急，下次注意留三分力。”
邢烨白擦了擦额角的汗，忽然觉得手臂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他看着叶惊秋继续开路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位银月长老的话，比赤霄峰任何一位师兄的教导都要实在。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看到了停在谷口的飞舟。叶惊秋率先跳上去，转身接过被背上来的两个受伤弟子，又对驾驶飞舟的弟子道：“开快点，回宗后直接送他们去素心峰疗伤。”
“是，长老。”
邢烨白最后一个上船，刚站稳就看到叶惊秋正站在船头，望着黑风谷的方向，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有些模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把药瓶递还给她：“多谢师伯的丹药。”
叶惊秋没接，只是淡淡道：“拿着吧，路上可能用得上。”
邢烨白握着药瓶，忽然觉得心里某个一直被偏见填满的角落，好像被什么东西悄悄撬开了条缝。
他看着远处渐渐缩小的黑风谷，忽然明白，有些传闻就像这谷里的瘴气，看着浓得化不开，其实只要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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