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素心峰的石阶上还凝着清晨的露水,踩上去沁凉刺骨。叶惊秋刚把素心长老扶到廊下,就见两个执法弟子架着慕长川往外走。
“等等。”叶惊秋的声音穿过晨雾,在寂静的山道上荡开轻响。
执法弟子应声停步,脸上带着难色。慕长川费力地转过头,眼窝深陷,原本清亮的眸子蒙着一层灰雾,像被雨水打湿的蛛网。
素心长老连忙上前,从怀里掏出块干净帕子,想给他擦汗,手却抖得厉害:“长川,再忍忍,到了山下就好了。”她的声音哽咽着,帕子在他苍白的额头上胡乱抹了两下,反而蹭花了他脸上的泪痕。
“师父。”慕长川看着她鬓角新添的白发,喉结滚了滚,“您回去吧,别送了。”
“我送你到山门。”素心长老攥紧他的手腕,指腹磨过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你这孩子,从小就犟,这次出去了,可得好好照顾自己。”
叶惊秋站在一旁,看着这对师徒。晨光从云层里钻出来,给素心长老的白发镀上层金边,也照亮了慕长川手腕上那道浅淡的针孔,蚀骨丹留下的印记,像条细小的蜈蚣。
“银月长老刚才说有话问?”领头的执法弟子见气氛凝滞,小声提醒道。
叶惊秋这才回过神,走到慕长川面前。他比初见时瘦了大半圈,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锁骨处凹陷的窝,里面还沾着些药渣:“昨日在禁闭室门口,嘴唇动了动,是有话没说?”
慕长川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晨光刺到:“我想起件事。”
“说吧。”叶惊秋的声音放得很轻,怕震散了他这缕勉强聚起的气。
“上个月…”他顿了顿,气息顺着嘴角的裂缝往外漏,“我炼‘清蕴丹’时灵力岔了,想买瓶聚气散补补。内门药堂说缺货,外门的师弟说陈阖那里有。”
“陈阖?”叶惊秋的指尖在袖中猛地收紧,月痕剑的穗子缠上手腕,“外门那个教习?”
“是他。”慕长川的手指抠着执法弟子的胳膊,指甲泛白,“他住在外门西厢房最里头,门口总摆着两盆驱蚊草。我去找他时,他正在晒药,院子里晾着好多…”他皱起眉,像是在使劲回忆,“好多暗红色的藤子,闻着有点腥。”
素心长老猛地抬头:“是骨血藤?”
“好像是…”慕长川的眼神涣散下去,“他给我的聚气散装在黑瓷瓶里,比别处便宜三十块灵石。他还笑盈盈地说,‘要是常用,我给你留着,我这渠道特殊’当时我只当他是想拉交情,没在意。”
叶惊秋的指尖在剑柄上磕出轻响:“他给你的聚气散,和寻常的有不同?”
“苦。”慕长川的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像是还能尝到那味,“比黄连还苦,服下后灵力倒是蹿得快,可丹田像被火燎似的,夜里总睡不着,我以为是炼药岔气的后遗症。”
“药瓶呢?”
“扔了。”他的声音里浮起层懊恼,“喝完就随手丢在炼丹房的废料堆里了,谁能想到…”
素心长老的眼泪啪嗒掉在他手背上:“都怪我,要是我早点察觉。”
“不怪师父。”慕长川用尽力气抬手,想擦她的泪,却在半空中垂落,“是我自己不小心。”
叶惊秋看向执法弟子,语气沉了沉:“到了山下,先找家干净客栈,给他炖锅鸡汤。再留五十块灵石,告诉他,要是想回家,就让客栈掌柜帮忙雇辆马车。”
“是。”弟子应声,架着慕长川要走。
“师伯!”慕长川突然喊住她,声音里带着股执拗,“您一定要查清楚。”
叶惊秋看着他眼里那点微弱的光,像风中残烛,却偏要燃得笔直:“我知道。”
素心长老送他们到山门,看着慕长川的背影消失在山道拐角,才捂着胸口蹲下去,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师姐起来吧。”叶惊秋扶她起身,“至少他还活着。”
“活着?”素心长老抬起布满血丝的眼,“没了修为,他在山下怎么活?那些山匪恶霸…”
“我让执法堂的人暗中跟着,”叶惊秋道,“送他到家才回来。”
素心长老这才松了口气,抹了把脸:“惊秋,谢谢你。要不是你…”
“该谢的是他自己。”叶惊秋望着山道尽头,“他没说谎,也没放弃。”
回到素心峰的禁闭室时,赵猛正背着手在石屋里打转,脚步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撞出回声。见叶惊秋进来,他连忙从怀里掏出卷纸:“长老,陈明的供词录好了,你瞅瞅。”
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墨团溅得到处都是,显然是写得很急。叶惊秋快速扫过,无非是“被黑衣人胁迫”“不知药是蚀骨丹”之类的话,连黑衣人的身高胖瘦都没写清。
“他提陈阖了吗?”
赵猛挠挠头:“没有。”
“这就有意思了。”叶惊秋把供词放在石桌上,指尖敲着桌面,“装陌路,要么是陈明怕牵连他,要么是陈阖的身份比我们想的要紧。”
赵猛咂咂嘴:“那我再去审审陈明?给他上点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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