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堂的灯火燃了整整一夜，烛芯结了厚厚的灯花，映得叶惊秋的侧脸忽明忽暗。她指尖敲着桌面，目光落在那份墨迹未干的尸检报告上，纸上用朱砂标着一行小字：“指甲缝内检出黑色粉末，与黑影身上粉末成分一致。”
“这么说，杀陈阖的就是那个黑影？”赵猛站在一旁，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显然也熬了通宵。他手里攥着份名单，边角都被捏皱了，“我们把外门内门翻了个底朝天，符合‘黑衣蒙面、身手矫健’的一个没有，活像钻进地里了。”
叶惊秋放下报告，抬眼时眸色沉沉：“能在宗门里来去自如，避开所有巡逻弟子，要么是对地形熟到骨子里，要么…”她顿了顿，指尖在“内应”二字上重重一点，“身边有能通风报信的人。”
“内应？”赵猛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慌忙压低，“您是说老李。”
“未必是。”叶惊秋摇头，拿起那份指向李长老的账册，“你不觉得奇怪吗？陈阖的住处被翻得像遭了贼，偏偏这本账册整整齐齐摆在桌上，像是生怕我们看不见。”
赵猛愣了愣，一拍大腿：“您这么一说还真是！那本账册太刻意了！难道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八成是。”叶惊秋指尖划过账册上“李执事”三个字，“他们想借我们的手除掉李执事，一来能断了线索，二来能搅乱视线，让真正的幕后黑手藏得更深。”
正说着，一个执法弟子捧着个密封的木盒匆匆进来，跑得满头大汗：“长老！赵执事！在陈阖床板夹层里找到的！封得严实，差点没发现！”
叶惊秋打开木盒，里面是叠泛黄的传讯符，灵力早已散尽，字迹模糊不清，却能辨认出“魔修”“交易”“赤霄峰”等字眼。她一张张翻看，在最后一张停住，上面用朱砂写着：“月圆之夜，后山黑风林交易，带足蚀骨丹，勿误。”
“月圆之夜？”赵猛猛地看向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今天就是十五！这不巧了吗？”
叶惊秋把传讯符放回盒中，眼神锐利如刀：“不是巧合，是圈套。他们杀了陈阖，故意留下这东西，就是要引我们去后山。”
“那去不去？”赵猛搓着手，又怕又期待，“万一真是交易，说不定能抓个活口。”
“去。”叶惊秋站起身，“但不能大张旗鼓。赵执事，你挑十个精锐弟子，带上隐匿符和破妄箭，卯时三刻去黑风林外围埋伏，没我的信号不许动手。”
“那您呢？”赵猛连忙问道，“您一个人去太险了！那些魔修下手没轻没重的。”
“我去会会他们。”叶惊秋的嘴角勾起抹冷峭的弧度，“正好问问，他们费这么大劲设局，到底图什么。”
赵猛还想劝，却被她眼神里的坚定堵了回去，只能点头：“那您千万当心！弟子们就在外围，吹声口哨就到！”
夜幕再次落下时，月色比昨夜更亮，像把淬了冰的刀，劈开黑风林的浓荫。
叶惊秋隐在古树树洞里，指尖捻着片枯叶，目光锁定山下那条小路，传讯符上写的交易地点就在那里。
约定的亥时过了两刻，才见个黑衣人提着木箱匆匆走来。他左右张望半天，把箱子往石头上一放，压低声音喊：“人呢？东西带来了？”
风吹过树林，只有树叶哗哗响。
黑衣人皱起眉，伸手要去提箱子，刚碰到箱锁，突然惨叫一声，直挺挺倒下去。心口插着把匕首，和陈阖死状分毫不差。
叶惊秋心头一紧，刚要动身，又一个黑影从树后窜出，抓起箱子就跑。
“想走？”她冷哼一声，月痕剑出鞘，剑气直逼黑影后心。
黑影反应极快，猛地转身用箱子格挡。“当”的一声脆响，木箱被劈成两半，里面的东西滚出来，哪是什么蚀骨丹，全是些拳头大的石头！
“中计了！”叶惊秋心里咯噔一下，转身想回交易点，就见赵猛带着弟子们慌慌张张冲过来，火把晃得人睁不开眼：“长老！快跑！我们被包围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树林里突然冒出无数黑影，手里的弓箭对准他们，箭头泛着幽幽绿光，显然淬了毒。“放箭！”不知谁喊了一声，箭雨密密麻麻射过来，遮得月光都暗了几分。
“结阵！”叶惊秋挥剑格挡，剑气织成道光屏，把箭雨挡在外面。她一边打一边观察，这些黑影看着人多，招式却杂乱无章，配合生疏得很，不像是训练有素的魔修，倒像是临时凑来的乌合之众。
“他们在拖延时间！”叶惊秋突然明白过来，一剑挑飞三支毒箭，对赵猛喊道，“真正的目标不是我们，是李执事！”
赵猛脸色骤变：“那我们快去找李执事！”
“晚了。”叶惊秋的声音沉了下去。
果然，刚冲出箭雨包围，就见个执法堂的弟子连滚带爬跑来，发髻都散了，哭喊道：“长老！不好了！李执事在屋里自尽了！桌上留了遗书，说、说他勾结魔修，没脸见人。”
叶惊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无波澜。对手的谨慎和狠毒，远超她的预料，杀陈阖，留假账册，设局引她去后山，趁乱除掉李执事，最后让两个死人背了所有黑锅，当真是干净利落。
“长老，现在怎么办？”赵猛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线索全断了，我们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叶惊秋看向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正刺破黑暗。
她握紧月痕剑，剑柄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坚定而沉稳：“线索没断。”她指着地上黑影的尸体，“能调动这么多人，能精准知道我们的动向，说明他们的势力早已渗透宗门各处。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藏在暗处的虫子，一只一只揪出来。”
晨光漫过树梢，照亮了她眼底的坚定。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进入最艰难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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