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崖的瘴气比传闻中更浓，墨绿色的雾气像无数条毒蛇般缠绕在周身，带着腐叶的腥臭。
池南衡刚吸入一口，就觉得喉咙像被火燎过一样疼，五脏六腑都跟着灼痛起来。他连忙摸出解毒丹塞进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的药力顺着喉咙滑下，才稍稍压下那股灼痛感。
“必须快点。”他低声对自己说，运转灵力在体表撑起一层淡金色的护罩。可护罩刚形成，就被浓稠的瘴气侵蚀得“滋滋”作响，边缘泛起涟漪，仿佛随时会碎裂。
他咬咬牙，手脚并用地往崖上爬，粗糙的岩石磨得指尖生疼，很快就渗出了血珠，血珠滴落在湿滑的苔藓上，晕开点点猩红。
越往上，瘴气越重，连视线都开始模糊。他能听到周围传来“嘶嘶”的声响，那是崖壁上寄生的毒藤在吐信子，只要稍微靠近，就会被它们缠住拖进雾里。
他想起师父说过的话，静心崖的毒藤最爱吸食修士的灵力，多少修士都是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的。
“银月师伯还在等…”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借着疼痛保持清醒。
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从崖顶传来，“吼——”，声波撞在崖壁上反弹回来，震得他耳膜发疼，头晕目眩。
他猛地抬头，透过稀薄的雾气，看到一头身形庞大的墨麟豹正趴在崖顶的巨石上。
那豹子足有两丈长，通体漆黑，布满铜钱大小的鳞甲，铜铃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红光，涎水顺着尖利的獠牙滴落，在岩石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是高阶妖兽！池南衡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匕首。他在古籍里见过墨麟豹的记载，这种妖兽速度极快，爪牙带毒，最护食，而它身后的石缝里，正泛着淡淡的蓝光，那是静心草！
“只能拼了。”他深吸一口气，将灵力全部汇聚在双脚，猛地跃起。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他握紧匕首，瞄准墨麟豹的眼睛刺去。这是玄空长老教他的法子，“对付妖兽，要么攻其眼，要么断其喉，切记不可硬碰硬。”
墨麟豹反应极快，几乎在他动身的瞬间就侧身躲过，粗壮的尾巴带着风声横扫过来。池南衡想躲，可瘴气已经侵蚀了他的灵力，身体变得有些迟滞。“砰”的一声，他被狠狠抽中胸口，像断线的风筝般摔在岩壁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雾中，瞬间被瘴气吞噬。
“咳咳…”他咳着血，感觉胸口像是被巨石碾过，骨头都在疼。可当他看到石缝里那抹蓝光时，又咬着牙撑起身。“不能退，退了就前功尽弃了。”
他擦掉嘴角的血，再次冲上去。这次，他故意放慢速度，露出左肩的破绽。墨麟豹果然被引诱，嘶吼着扑了过来，利爪带着腥风抓向他的肩膀。
就在它腾空的瞬间，池南衡猛地矮身，反手抽出背后的短刀，用尽全力割断了它的左后腿筋。
“吼——！”墨麟豹吃痛嘶吼，声音里充满了暴怒。它失去平衡摔在地上，回身一掌拍在池南衡的背上。
“呃啊——”池南衡感觉后背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过，骨头都碎了，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没有松手，借着这股冲击力，像离弦的箭一样扑到石缝前，手指死死抠住岩石，连根拔起那株静心草。
灵草入手微凉，叶片上的蓝光在他掌心轻轻跳动。“拿到了…”他喃喃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走！”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身滚下悬崖。身体不断撞在岩石上，每一次撞击都带来钻心的疼痛，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他能听到墨麟豹在身后嘶吼，却顾不上回头，只是死死攥着静心草，把它按在胸口，像是握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不知滚了多久，他重重摔在一块平地上，终于停了下来。瘴气淡了些，他能闻到泥土的气息。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四肢像散了架一样，怎么也动不了。“银月师伯…”他低声唤着，眼前闪过叶惊秋清冷的脸，闪过她在长老会上挺直的脊背，闪过她偶尔流露出的疲惫“不能停…”
他咬着牙，用匕首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往前爬。手心被磨破了，膝盖也渗出了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爬累了，就歇一会儿，喘口气再继续。他不知道爬了多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又渐渐染上夕阳的橘红。
终于，他看到了那座熟悉的山门。御澜宗的牌匾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金光，烫得人眼睛发酸。他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快到了。”
他踉跄着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胸口的血染红了衣襟，滴落在地上，晕开一朵朵绝望又倔强的花。路过演武场时，有弟子看到他，吓得惊叫起来：“那不是池师兄吗？他怎么了？”
他没力气回应，只是死死盯着前面的大殿。
“银月师伯…”他喃喃着，终于走到宗门大殿前。夕阳最后一缕光落在他脸上，他看到殿门紧闭，像是她平日里紧闭的心防。他想抬手敲门，却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倒下的瞬间，他下意识地把静心草护在怀里，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都捏得变了形。
巡逻的弟子发现他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主峰跑：“快去报信！是池师兄！池师兄重伤回来了！他快不行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宗门，弟子们纷纷围拢过来，看着地上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看着他怀里那株泛着蓝光的灵草，议论声此起彼伏。
“那不是静心草吗？池师兄去了静心崖？”
“天哪，静心崖那种地方，他怎么敢去？”
“他怀里还攥着草呢？这是给谁摘的？”
没人知道答案，只有呼啸的晚风，卷起地上的血痕，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少年的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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