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中提及的漳州PX项目,也存在信息不透明、决策封闭的问题,甚至环保部致函发改委指其“违法”的公函也曾蹊跷撤下。重大化工项目的背后,似乎总隐藏着复杂的博弈。
更让他感到压力的是,刘永春副市长与金光化工之间是否存在某种关联,尚且迷雾重重,如今又可能牵扯到省里的吴天雄副厅长。这场事故调查,正在向着他未曾预料的深水区蔓延。
片刻后,于晓伟回来了,脸色比刚才更加凝重。
“秘书长,情况有些复杂。”于晓伟低声汇报,“我联系了市环保局档案室,对方起初很配合,但听到是要调取金光化工新区一期项目的完整原始环评档案时,态度变得有些犹豫,说要请示领导。另外,我侧面打听了一下,当年在环评处跟着吴天雄副厅长做这个项目的具体经办人,姓王,好像几年前就已经提前病退离开环保系统了。”
“病退?”周正帆眉头紧锁。
“是的。而且时间点比较微妙,就是在吴处长升任省厅副厅长后不久。”
周正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关键经办人提前病退,原始档案调阅受阻……这些迹象都表明,八年前的这桩旧案,恐怕真的不简单。
“还有,”于晓伟补充道,“我刚刚收到市委办公厅的邮件提示,按照《市政府公文审签工作制度》,涉及两位及以上副市长分管工作的公文,或者涉及重大事项的文件,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核把关和会签程序。我们如果要启动对历史审批问题的内部核查,是不是应该先按程序向周市长和市委主要领导做个正式汇报?”
周正帆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程序和风险。按照中的规定,规范请示报告事项至关重要,要按规矩、按程序、按层级报告信息。但眼下事故调查千头万绪,舆论压力巨大,如果此时将吴天雄副厅长可能涉及历史审批瑕疵的情况正式端上台面,无疑会引爆一颗重磅炸弹,可能会让事故调查的方向瞬间复杂化,甚至可能打草惊蛇。
他权衡片刻,做出了决定:“先不急于正式汇报。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抢险救援和善后。对于历史审批问题的疑虑,暂时作为我们信息收集和协调组内部掌握的情况,继续秘密核实,收集更多确凿证据。你想办法,看能否通过其他非官方渠道,联系上那位病退的王姓经办人。”
于晓伟点头领命,正要离开,周正帆又叫住了他。
“另外,晓伟,以指挥部的名义,给市环保局发一个常规的协查函,请他们全面梳理并提供近十年来所有针对金光化工新区的环境监察执法记录、信访投诉处理情况以及相关的处罚决定书。范围可以广一点,理由就是为事故调查提供背景资料。”
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广泛的资料请求,来掩盖对特定历史审批问题的聚焦调查。
于晓伟心领神会:“明白,我马上去起草函件,按程序送审签发。”
于晓伟离开后,周正帆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袭来,但大脑却异常清醒。他仿佛看到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金光化工事件的上空,网上缠绕着历史与现在、基层与上层、程序与潜规则的各种丝线。
他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了几个关键词:“未批先建”、“吴天雄”、“关键经办人病退”、“环评档案”。然后在“吴天雄”的名字外面,画上了一个圆圈,又打上了一个问号。
**他知道,自己可能已经触碰到了某个隐秘的开关,接下来,会不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那个隐藏在历史尘埃中的真相,又会将他和这座城市的命运,引向何方?
#### **第二节**
协查函发往市环保局后,如同石沉大海,过去了大半天也没有回音。周正帆并不意外,在这种敏感时期,各个部门都像受了惊的河蚌,紧紧闭合着外壳。
他利用这段时间,仔细翻阅了于晓伟能够搜集到的、关于金光化工新区后期项目的一些环保验收和日常监察材料。对比之下,他愈发觉得一期项目那个“未批先建”的疑点,像一根刺,扎在喉咙里。
期间,周正帆参加了指挥部的一次日常协调会。会上,刘永春副市长一如既往地强调着生产安全的重要性,要求深刻吸取教训,但在提及事故根源调查时,却将重点完全放在了企业自身安全管理混乱和近期员工操作失误的可能性上,对政府监管层面可能存在的历史问题,只字未提。
周正帆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刘永春,试图从他细微的表情和语气中捕捉到什么,但刘永春表现得滴水不漏。这反而让周正帆心中的疑云更重了一些。
散会后,周正帆回到自己的临时办公点,于晓伟立刻跟了进来,并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秘书长,有了一些进展,但……情况更复杂了。”于晓伟的声音压得很低。
“说。”
“那位提前病退的市环保局原环评处王姓工程师,我托人多方打听,终于联系上了他的家人。他家人说,老王工程师退休后身体一直不好,最近更是住院了,精神状态很差,基本不见外人,对以前单位的事也是讳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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