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源当然要解决。”郑向东接话,“但解决根源,也要讲方法、讲策略。比如你可以从制度建设入手,完善监管体系,规范执法行为。这同样是治本之策,而且阻力小,见效快。”
两人在办公室里谈了整整四十分钟。郑向东始终在劝周正帆“稳妥”“渐进”“注意方法”,而周正帆则坚持要“彻底”“深入”“一查到底”。谈话到最后,气氛已经有些微妙。
“正帆啊,”郑向东站起身,走到窗前,“你还年轻,前途无量。有些事,急不得。官场这条路,走得快不如走得稳,走得猛不如走得远。这个道理,我希望你好好想想。”
周正帆也站起身。“谢谢郑书记的提醒,我会认真思考。但我也想说一个道理——为官一任,如果不能为民做主,如果不能坚守底线,那走得再远,又有什么意义?”
郑向东转过身,深深看了他一眼。“好,你有你的原则,我有我的责任。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各自尽力吧。只是希望,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们都能对得起组织,对得起人民。”
谈话到此结束。周正帆离开市委办公楼时,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郑向东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不支持,至少不完全支持对历史问题的深挖。而且从谈话中透露的信息看,郑向东很可能知道一些内情,甚至可能……也牵涉其中?
这个念头让周正帆不寒而栗。如果连市委书记都可能有问题,那江市这个局,就真的太难破了。
回到办公室,周正帆刚坐下,加密手机就震动了。是张正华。
“市长,紧急情况。我们查到2009年市城建档案馆负责图纸归档的工作人员了,叫李国庆,当时是档案馆技术科科长。但这个人已经在2012年因病去世了,死因是‘突发心脏病’。”
又一个“突发心脏病”。周正帆握紧了手机。“什么时候的事?具体什么情况?”
“2012年5月17日,晚上在家中心脏病突发,送医抢救无效死亡。死亡证明是市第一人民医院出具的。”张正华说,“但我们查了他的病历,发现他之前并没有心脏病史。而且更奇怪的是,他去世前一周,刚刚向档案馆提交了一份报告,申请调阅四号码头工程的全套档案。”
“报告还在吗?”
“不在了。档案馆的记录显示,那份报告在收到后第二天就被‘归档处理’,但具体归到哪了,现在找不到。当时的档案馆馆长在2013年退休,去年中风,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了。”
线索又断了。周正帆感到一阵无力。这个腐败网络太严密了,每一个可能知道内情的人,要么死了,要么病了,要么失踪了。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不断地抹去痕迹。
“还有,”张正华继续说,“我们查到那家监理公司了——江市建设监理有限公司。这家公司在2010年就注销了,法人代表叫刘志强。我们找了他的下落,发现他2011年移民加拿大,去年在温哥华因车祸去世。”
周正帆闭上眼睛。又是死亡。一连串的死亡,把所有线索都掐断了。
“马国强那边呢?王磊的通讯记录查得怎么样?”
“有进展。”张正华说,“那个境外号码的机主信息查到了,是一个叫‘张华’的人,但这个名字很可能是假名。号码的注册地在开曼群岛,是一家离岸公司持有的。技术科破解了部分加密信息,内容是关于‘会议安排’和‘行程调整’的,但具体指什么还不清楚。”
“继续查。”周正帆说,“另外,加强对郑向东书记的安保。我担心,如果对方真的狗急跳墙,可能会对更多人下手。”
“明白。市长,您也要注意安全。昨天晚上的事,不能再发生了。”
挂断电话后,周正帆在办公室里踱步。现在的情况是:四号码头地下密室的线索断了;监理公司的线索断了;档案馆的线索断了。唯一还在推进的,是对王磊的监控和对吴雨欣的追踪。
但这两条线,都不直接指向“老师”,不直接指向腐败网络的核心。
他需要新的突破口。
突然,他想起了沈默留下的那三个谜题:“春风不度玉门关”“三人同日去观花”“甲方乙方,缺一不可”。之前他们推测谜底可能是老地名,但现在看来,也许还有别的可能。
如果这三个谜题对应的是三个人呢?
玉门关——玉门?有没有人名字里有“玉”或“门”?
观花——观花?有没有人名字里有“观”或“花”?
甲乙——甲乙?有没有人名字里有“甲”或“乙”,或者姓贾、易?
周正帆立刻打开电脑,调出“导师名录”上那十七个人的名字,一个个对照。杨天明、孙建军、郭明……没有直接对应的。
但如果“老师”不是这十七个人之一呢?如果他是一个更隐蔽的存在呢?
他拨通了马国强的电话:“马局,你们之前查近二十年在江市任职过的副处级以上干部名单,有没有发现名字里带‘玉’‘门’‘观’‘花’‘甲’‘乙’这些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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