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藤的儿子小岩,出生在悬崖栈道建成的那年。这孩子自小就爱往崖边跑,刚会走路就牵着小绣的女儿小萄,蹲在竹屋旁看藤子卷须如何勾住岩石。小萄比小岩大半岁,性子文静,总爱拿着小绣绷,把悬崖藤的姿态绣在帕子上,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
“这藤子能爬多高?”小岩指着崖顶的云雾问小藤。
小藤正在给藤子疏叶,手上的老茧比竹桩还硬:“能爬到云里去。你太爷爷说,藤子的劲不在往上蹿,在往下扎,扎得越深,爬得越稳。”他摘下颗青葡萄塞给小岩,“尝尝,现在酸,等霜打过,比蜜还甜。”
小萄把绣帕举起来,上面的藤条歪歪扭扭缠着块石头:“小岩你看,我把藤子绣在石头上了,像不像太奶奶绣稿上的样子?”
小岩接过帕子,用手指戳了戳绣的石头:“像!就是藤子该再野点,像要从帕子里钻出来。”
小萄听了,立刻拿起绣针,在藤尖上加了几针,果然多了几分韧劲。
这年冬天,山里下了场罕见的冻雨,悬崖上的藤子被冰裹住,像挂了满崖的水晶。小藤担心藤子被压断,顶着寒风去敲冰,竹梯在结冰的岩壁上打滑,差点摔下去。小岩背着竹篓跟在后面,篓里装着草绳,要给藤子裹上防冻:“爹,太爷爷当年用棉被裹藤子,咱也用草绳试试!”
父子俩在崖边忙了三天,手冻得发紫,却保住了大半藤子。开春时,被冻伤的藤尖竟冒出了更壮的新芽,缠在一起像拧成的绿绳,小藤看着直点头:“你看,经了冻的藤子,更有劲了。”
小萄十五岁那年,做了件让小绣惊讶的事——她把电子绣绷搬进了老屋。屏幕上能显露出许娇莲的绣稿原迹,针脚的走向、丝线的粗细都看得一清二楚,连当年许娇莲扎错又修改的痕迹都能放大。
“这哪是绣活?”小绣看着电子屏皱眉,“你太奶奶的针脚里有汗味,机器能绣出来?”
小萄却笑着调出一幅新绣稿:“娘,您看,我把悬崖藤的照片扫描进去,用太奶奶的针法重新勾线,既有老样子,又有新意思。”她指着屏幕上的藤尖,“这里加了点荧光线,在暗处能发亮,像夜里崖边的星星。”
小绣看着屏幕上的藤子,既熟悉又新鲜。夜里,她坐在葡萄架下,看着电子屏里许娇莲的绣稿,忽然懂了——太奶奶当年用炭笔描底稿,如今小萄用电子屏,工具变了,可那股想把藤子绣活的劲,没变。
小岩则在悬崖边盖了座“藤下实验室”,研究如何让葡萄更耐寒、更香甜。他把许娇莲留下的酿酒方子输入电脑,分析温度、糖分、发酵时间的关系,却总在最后一步按古法来:“机器算得再准,不如太奶奶凭手感加的那勺蜂蜜,那是日子的味道。”
他还在实验室旁种了片“记忆藤”,每株都来自老屋的老藤扦插,挂着木牌,写着“许娇莲1921年手植”“仲老二1935年修剪”“念安1950年施肥”……像给藤子写了本家谱。
“等这些藤子结果,就能尝到太爷爷太奶奶当年的味道了。”小岩给小萄递来颗刚摘的“记忆藤”葡萄,“你尝尝,是不是和绘本里写的一样?”
小萄尝着葡萄,忽然有了灵感。她用电子绣绷调出《百年家事》绘本,把小岩的“记忆藤”、实验室的仪器、悬崖的栈道都绣了进去,新旧画面叠在一起,竟毫无违和。她给这幅新绣品取名《藤脉》,在国际数字艺术展上拿了奖,评委说这是“传统与现代的共生”。
领奖那天,小萄带着太奶奶的旧绣绷去了,说:“这奖不属于我,属于所有把日子绣进藤子里的人。”她现场演示如何用电子屏复原许娇莲的针法,屏幕上的光标像支无形的针,跟着老绣稿的轨迹游走,看得人眼眶发热。
老屋的葡萄架下,如今常围着些年轻人,有学电子绣的,有研究古法酿酒的,有拍纪录片的。承安坐在轮椅上,看着他们摆弄电脑、相机,笑着对小藤说:“你看,藤子爬进了新日子,咱的根还在。”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青禾当年给他缝的鞋垫,上面绣着串葡萄,针脚已经磨平。“这鞋垫陪我走了一辈子山路,”承安把鞋垫递给小岩,“现在不用走山路了,可这针脚里的劲,不能丢。”
小岩把鞋垫放进“藤下博物馆”——那是他在老屋改成的展馆,既有许娇莲的绣绷、仲老二的锄头,也有小萄的电子绣绷、自己的实验数据。馆里的灯光是藤条形状的,照在展品上,像阳光透过葡萄叶的光斑。
有天,位白发老人来博物馆,指着许娇莲的酿酒方子哭了:“这是我奶奶的字!当年她在‘莲心绣坊’当学徒,说许掌柜总把方子给穷人,说‘日子苦,得有点甜’。”
小萄给老人泡了杯藤叶茶,翻出电子档案里的学徒名单,果然有她奶奶的名字。“您看,”小萄指着名单旁的绣样,“这是您奶奶当年绣的葡萄,我们一直收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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