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平坦,偶有散落碎石,却并不妨碍车轮滚行,只是难免带些轻微颠簸。好在慕容风骄奢成习,便是出行的马车也极尽奢华,车厢内铺着厚厚的软垫,空间宽敞得很——就算是高大的成年男子,只需微微曲起小腿,也能安然睡上一觉。
沈念此刻便在酣睡着,虽然躺在垫子上也不会影响他入眠,可若有人愿意充当人肉垫子,抱着让他睡更舒服点,他自然也更乐意。因着前些日子忧心五月之期,总也睡不安稳,如今心绪大安,便困意缠身难以驱散,昨夜还陪着林凌嬉闹到夜深,累极后不管不顾地睡去,大清早又要启程赶往天启城,他实在醒不来,迷迷糊糊被人伺候完晨间洗漱,便被抱上了马车。听着车轮“辘辘”作响,感受着车厢轻轻摇晃,再加上背后那只轻拍哄睡的手掌,竟如躺在摇篮里一般,睡得愈发沉了。
林凌低头望着怀中人的睡颜,只觉怎么看都可爱——长睫纤密如蝶翼,垂落时投下浅浅阴影,鼻尖小巧挺翘,唇瓣泛着粉润柔光,连呼吸都轻得像羽毛,拂过他的胸膛。明明隔着衣衫,那痒意却顺着肌肤漫进心底,挠得人发软。他缓缓收回拍背的手,指尖轻轻勾了勾对方睡得粉扑扑的脸颊,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一场美梦。
起初他本想骑快马赶路,可沈念特意问过慕容府的马夫,得知赤炎已怀胎四月,不宜快骑奔波,便提议改乘马车。本就对远行诸多抱怨的慕容风自然立马附议,林凌本想劝阻,却终究抵不过小孩儿的软声撒娇,只好顺从。当然,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天启城虽是他的大本营,可他那真实身份,实在难以启齿。
当朝七公主......林凌眸色一暗,他明明是男子,却被迫顶着公主的身份活了十七年,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未曾得到。父皇说过,需得国师点头,他才能恢复皇子身份。可那老神棍当初给出的条件,实在荒唐得可笑,竟要他“嫁”给“天下第一美人”——分明是故意折辱他!以女子身份出嫁,便是日后恢复了皇子身份,也再难在世人面前立威。国师这般做,不过是怕他争抢皇位罢了!
若他真有心坐上那至尊之位,谁又能拦得住?他的文武之才,远胜那些废物兄弟,凭什么要被束缚在这可笑的“公主”身份里?凭什么那老神棍一句莫名其妙的预言,就能让他任人摆布、受此奇耻大辱?
他遁逃出皇城,浪迹四方寻找那所谓的“天下第一美人”。他要将此人拎到那老神棍跟前,狠狠击碎那可笑的算计——他虽好美人,也筑了美人阁收纳天下风华,却从未耽于美色。美人于他,不过是庭前盛放的艳蕊,可赏不可迷,能观不能缚。妄图用天下第一美人,将他困死在屈辱的“公主”身份里,简直是痴心妄想!美人他要娶,但那至尊皇位,他绝不会放弃争夺!谁也拦不住!
可现在......
林凌鼻尖嗅着小阿呆身上淡淡的药香,心底柔软得像一汪春水。从前那些翻涌的戾气与执念,竟都如融化的雪水般,渗入泥土,再也寻不到踪迹。
若是他要“嫁”的人是沈念,那做一个与世无争的公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既能远离朝堂的刀光剑影、权力倾轧,又能名正言顺地与相爱之人厮守一生。国师为了困住他,耗了十几年心血布下此局,不管对方是为了防他夺嫡,还是另有命理算计,总归不会轻易让人扰乱他与小阿呆的婚事。他这些年暗中积攒的底蕴与势力,也刚好能化作护佑彼此安稳的屏障。从此隐于市井也好,居于别院也罢,只要能与沈念相伴,这“公主”身份、皇权争斗,便都成了无关紧要的云烟。
马车不紧不慢地前行着,速度虽缓,却一步步离皇城越来越近。而他与小阿呆的婚事,也如同这滚动的车轮,碾过尘途,碾碎过往的桎梏,步步落定,无可阻挡。
他甘愿为了沈念,亲手为自己扣上这道枷锁。只盼父皇和国师能识趣些,莫要从中阻拦——否则,江山与美人同享,于他而言,也并非难事。
如今最难的问题,却是如何向沈念坦白自己的身份。若是小阿呆知道,他被当成女子养了十几年,会不会嫌他不够男子气概?
唔,还是再瞒一瞒吧。
......
“天子脚下,寸土寸金,太爷爷竟能在皇城附近置下这般阔绰的宅邸,实在厉害!”马车帘被轻轻掀开,沈念月抬眸望向那座新净气派的朱漆大门,眼底满是惊叹,脱口赞道。
“这……”张守礼心头一紧,狠狠瞪了眼带路的青书——好端端的,怎把马车停在了别人家门口?他们张家虽在京城有处别院,却不过是东郊一处狭小的二进宅院。别说他太爷只是故去的三品官员,便是在世,也无那般脸面与银钱,能在皇宫之侧买下这等豪宅!眼下这般光景,叫他如何向满眼崇拜的妻子解释?
青书被那道冷瞪吓得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回过神来忙不迭躬身解释:“公子恕罪!小的上月奉命赶来打理东郊别院,抵达时才发现屋子出了变故——因常年无人照料,竟被一伙贼寇潜入霸占,如今已被官府查封。小的本想即刻赶回金陵复命,幸得官府体恤,特许暂居此处。小的早已传信回金陵报备,公子未曾收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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