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彻底的虚无,也是极致的喧嚣。
意识如同沉入最深的海底,被无数混乱的信息流冲刷、撕扯、重组。属于“林岩”的自我认知,在时间的碎片、文明的残响、以及那声“咔嚓”带来的终极毁灭意象中,摇摇欲坠。
我是谁?
我来自哪里?
我……要去往何处?
纷乱的念头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沙砾,没有根基,没有方向。
然而,在意识的最深处,一点微弱却顽强的紫蓝色星火,始终不曾熄灭。那是源自“希望号”核心、历经转化与提纯的星火能量,也是强殖装甲G-7单元与林岩生命烙印最深层的绑定印记。它如同锚定惊涛骇浪中孤舟的铁锚,死死守护着那名为“林岩”的最后一丝存在。
时间失去意义。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那点星火,开始缓慢而坚定地重新凝聚、燃烧。
首先复苏的是触感。冰冷、坚硬、光滑,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能量余温。然后是听觉——绝对的寂静,连自身血液流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视觉最后恢复,眼前并非预想中的黑暗或扭曲光怪,而是一片……暗银色的、布满细微划痕的平整“天空”?
林岩猛地坐起(或者说,试图坐起),剧烈的眩晕和仿佛全身骨骼都被拆散重组的酸痛袭来,让他闷哼一声。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狭小、密闭的暗银色金属空间内,空间呈不规则的椭球形,内壁光滑,除了自己身下这一小块相对平坦的区域,再无他物。没有门,没有窗,甚至连明显的接缝都看不到。
强殖装甲自动解除,露出他布满细密血痕和能量灼伤痕迹的身体。胸口的核心印记黯淡无光,只余一丝微温。他尝试调动能量,回应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装甲也暂时无法重新召唤。精神力枯竭,头痛欲裂。
这里是哪里?古渊遗迹的残骸内部?还是被时空乱流抛到了某个未知的地方?
他挣扎着检查自身状况。除了脱力、精神和能量透支,以及一些不算致命的内外伤,奇迹般地,他活了下来。那些被时空乱流撕裂、被黑暗吞噬的感觉,仿佛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但指尖残留的、仿佛触摸过万年寒冰的麻木感,以及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两个冰冷的词汇和一组复杂的星空坐标,都证明着那并非虚幻。
“摇篮……陷阱……”林岩低声念出那来自七彩数据水晶最后的警示,眉头紧锁。这没头没尾的两个词,结合那个神秘的坐标,到底意味着什么?是指“希望号”所在是陷阱?还是指这个世界本身?亦或是……更可怕的真相?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观察这个困住他的“金属蛋壳”。内壁的材质与古渊遗迹相同,但似乎更加……“陈旧”,能量反应近乎于无。他尝试敲击、寻找薄弱点、甚至用指甲去抠那些划痕,都毫无反应。这里坚固得令人绝望,也寂静得令人发疯。
通讯?精神链接?全部石沉大海。他与巢穴、与白清雪、与阿弃的一切联系,都被彻底切断。
难道真的要困死在这里?
不。
林岩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下,开始以最基础的冥想法门,尝试恢复一丝一毫的精神力和能量。只要还能思考,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就在他心神沉入修炼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忽略的震动,从“金属蛋壳”的某个方位传来。
紧接着,他身下那片相对平坦的区域,突然亮起了一圈微弱的、暗银色的光芒。光芒勾勒出一个复杂的、约脸盆大小的圆形图案——那图案,竟与七彩数据水晶表面流转的某些微观符文,有几分神似!
图案中央,光线流动,如同启动了什么程序。随后,一幅极其模糊、抖动、充满噪点的全息影像,在图案上方约一尺处艰难地凝聚出来。
影像中显示的,似乎是某个外部视角。画面剧烈晃动,视角很低,仿佛贴着地面移动。能看到的,是一片荒芜、布满碎石和奇异金属残骸的地面,天空是永恒不变的暗红色,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些流动的、如同血管般的暗光在云层中穿梭。远处,影影绰绰,似乎有一些更加庞大、更加扭曲的、无法形容的黑色阴影轮廓,在缓缓蠕动。
画面一角,偶尔会闪过一角残破的、与困住林岩的“蛋壳”材质相同的弧形结构,上面布满了恐怖的撕裂痕迹和腐蚀坑洞。
这是……某个战场?或者,是那个“摇篮”或“陷阱”的内部景象?
影像持续了大约十息,便因能量不足或干扰过大而崩溃消失。暗银色的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
但就在影像消失前的最后一帧,林岩的眼瞳骤然收缩!
他看到了!
在那一闪而过的、残破的弧形结构下方,紧贴地面的阴影里,半掩在沙尘中的,赫然是……半截熟悉的银灰色臂甲!那臂甲的款式和上面模糊的徽记,与他记忆中“先驱者文明”探索服的制式装备,几乎一模一样!旁边,似乎还散落着一些其他难以辨认的、风格类似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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