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方向,三里。
这个距离在平日里不过弹指即至,对此刻的林岩和白清雪而言,却如同跋涉千山万水。背负着昏迷同伴的重量,拖着伤痕累累、濒临枯竭的身体,每一步都踏在自身意志与疼痛的极限边缘。
黎明前的山林并未因天光渐亮而变得友好。离开那片被“千面之沼”力量污染的灰黑岩石区后,植被重新出现,却大多呈现一种萎靡、暗淡的墨绿色,叶片上常见诡异的斑点或卷曲,空气中那股甜腻腐朽的气息虽淡了些,却混杂了其他难以名状的味道。显然,混沌侵蚀的影响已经扩散到了这片区域,只是程度较轻。
林岩强撑着,依靠强殖装甲残留的生物感知和灵玉佩那微弱但持续的指向,在昏暗的林间辨认方向。他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全靠一股“不能倒下”的执念维系着。背上陈老轻飘飘的体重,此刻却重若千钧,压得他脊椎嘎吱作响,双臂的伤口在粗糙布条下不断渗出温热的液体。
白清雪的情况稍好,但也好得有限。她脸色苍白如雪,额角细密的汗珠混着尘土,握着风雷古剑(已归鞘)的手稳定依旧,步伐却显出了平日里绝不会有的虚浮。李道友伏在她背上,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
两人没有任何交谈,所有的精力都用于赶路和警戒。林岩的夜视视野中,周围的环境轮廓模糊晃动,但他依旧捕捉到了几次潜伏在阴影中的、闪烁着红光的眼睛,以及几条悄悄缩回腐叶下的、疑似小型掠食者的身影。或许是忌惮他们身上残留的秩序净化气息,或许是白清雪那即便虚弱也依旧凛然的剑意,这些暗处的窥伺者并未贸然发动攻击。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当天边终于泛起鱼肚白,第一缕真正的晨光艰难穿透枝叶,在林间投下斑驳光影时,灵玉佩的指引感达到了顶峰。
前方,一处被大量藤蔓和茂密灌木掩盖的岩壁下方,隐约可见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通过,周围植被的颜色却比其他地方鲜活些许,空气中那股令人不适的气息也淡了不少。
“就是这里了……”林岩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他踉跄着走到洞口前,拨开垂落的藤蔓,一股湿润、清新、带着淡淡土腥和某种奇异甜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与外界截然不同。
白清雪紧随其后,两人小心翼翼地先后钻入洞中。
洞内初极狭,仅容人侧身,但前行数步后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岩洞,约莫两三丈见方,洞顶有数道裂缝,透下天光,照亮了内部。洞壁是温润的灰白色岩石,表面凝结着晶莹的水珠。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岩洞中央——那里有一小洼清澈见底的泉水,大约只有脸盆大小,泉眼正汩汩地冒出细微的水泡,水面之上,氤氲着一层极其稀薄、却清晰可见的、散发着柔和翠绿色光芒的雾气!
那翠绿色雾气充满生机,吸入一口,便觉肺腑清凉,连神魂的疲惫和身体的伤痛都仿佛被轻轻抚慰了一丝。泉眼周围的岩石上,生长着几簇罕见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淡蓝色苔藓,更添几分静谧与灵异。
“生机泉眼……果然名不虚传。”白清雪轻声道,眼中闪过一抹如释重负。她小心地将李道友放在靠近泉眼、相对干燥平坦的地面上。林岩也轻轻放下陈老。
顾不上休息,两人立刻开始检查伤者的情况。陈老和李道友的气息依旧微弱,脸色灰败,皮肤冰凉。那层笼罩他们的灰败死气,与泉眼散发的翠绿生机形成鲜明对比。
“地脉之心说,需以秩序之力引导‘生机泉眼’。”林岩看向那汪小小的清泉和翠绿雾气,“我来试试。”
他盘膝坐在泉眼旁,强忍着几乎要晕厥过去的虚弱感,再次尝试沟通灵玉佩和识海中的“微光之尘”符文。这一次,或许是因为靠近这蕴含生机的特殊地脉节点,又或许是绝境下的意志突破了某种极限,两者的回应比预想的稍强一些。
他将这微弱的秩序之力,缓缓注入那翠绿色的生机雾气之中。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秩序之力并未与生机雾气产生冲突,反而如同催化剂般,使其更加活跃、凝练!翠绿色的雾气开始缓缓向着陈老和李道友的身体飘去,轻柔地覆盖在他们体表,并试图渗入其中。
然而,当雾气接触到两人皮肤时,立刻引发了反应!一层极其暗淡、却异常顽固的灰黑色气息,如同跗骨之蛆,从他们体内被“逼”了出来,与翠绿雾气发生着无声的对抗、消融!那是残留在他们体内的混沌侵蚀之力!
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翠绿雾气在秩序之力的引导下,如同涓涓细流,不断冲刷、消磨着那些灰黑气息,但后者异常顽固,且似乎与伤者的生命本源有了一丝勾连,强行驱散可能会造成二次伤害。
林岩额角青筋暴起,汗如雨下。他感到自己那点可怜的秩序之力正在飞速消耗,而生机雾气似乎也需要他持续引导才能保持对混沌气息的针对性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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