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显然也算了这笔账,他放下酒碗,扶着身边的树干慢慢站起身,走到挂在槐树上的残破舆图前——那舆图是亲兵从城防营抢出来的,边角都磨破了,西安城的位置用红笔圈了圈。他指着西安以北的“泾阳”二字,声音低哑:“闯军虽被咱们甩开一阵,主力没损,不出三日必定追来。这树林无险可守,粮草又断,硬撑就是等死。泾阳有座废弃的粮仓,当年我任陕西巡抚时,让人加固过城墙,还藏了些干粮,能暂避锋芒。只是从这儿到泾阳,要过三十里平原,无遮无拦,闯军肯定会派兵拦路。”
洪承畴走到舆图旁,指尖落在“泾阳”上,指腹蹭过纸面的褶皱——他想起昨夜奔袭时的风雪,玄甲骑的马蹄踏碎冰面,雪地里的血一路都没断;想起突围时,一个年轻骑士为了替他挡箭,胸口被射穿,倒下时还攥着他的马缰绳。退,是唯一的路,可这三十里平原,就是鬼门关。
“玄甲骑剩下的战马,优先给伤员和运粮草的弟兄。”他沉声道,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留五十骑,带着所有轰天雷在林外设伏——不用杀多少贼寇,只要把轰天雷往他们阵里扔,炸乱他们的脚步,给大军争取半个时辰撤离时间,随后立刻往泾阳赶。其余人明日拂晓出发,务必在正午前到泾阳。”
“我留下。”孙传庭立刻开口,话刚说完,就被洪承畴按住了肩膀。洪承畴的手很沉,带着铁甲的凉意,却透着股稳劲:“你的伤得养,泾阳的粮仓要你清点,残部要你收拢,你不能留下。”他转头看向方才报信的百户长,“你带五十骑去设伏,你跟着我打了六年仗,知道怎么用轰天雷造势——记住,别贪功,半个时辰一到,立刻走,我在泾阳的粮仓等你。”
百户长“咚”地叩首,额头磕在冻硬的雪地上:“末将遵命!若误了时辰,提头来见!”
夜色渐深,火堆终于旺了些,火苗子舔着木柴,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树干上,忽大忽小。洪承畴拿起酒坛,把剩下的酒都倒进一个皮酒壶里,拧上盖子,塞进孙传庭怀里——酒壶还带着坛底的余温,贴着孙传庭的伤处,他瑟缩了一下,却没推开。
“路上冷,喝点暖暖身子。”洪承畴说,顿了顿又补了句,“别多喝,留着点,到了泾阳,咱们就着干粮再喝。”
孙传庭攥着酒壶,指节都泛白了,声音低得像自语:“亨九,明日若遇埋伏……”
“遇不着。”洪承畴打断他,拿起案上的笔,蘸了墨在舆图上画路线,笔尖划过纸页的声响在静夜里格外清,“当年在榆林卫,你说咱们得拼着命护大明,可拼也得看时候——现在不是拼命的时候,是活着去泾阳,等着翻盘的时候。”他抬头看向窗外,风雪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里露出来,照在林间的残雪上,泛着冷光,“等到了泾阳,咱们先把粮仓守住,再往朝廷递文书请援,总有法子的。”
火堆旁,玄甲骑的骑士们正互相包扎伤口。有的靠在树干上,借着火光擦枪,枪尖上的血痂被磨掉,露出玄铁的冷光;有的蹲在雪地里,把剩下的轰天雷摆成一排,摸着铁壳上的纹路,低声说着话。一个胳膊缠着布条的年轻骑士,凑到老兵身边笑:“幸亏大人带了轰天雷,不然今儿个咱们都得埋在西安城外的雪地里。”
老兵拍了拍他的后背,目光望向林口的方向,雪地里的脚印歪歪扭扭,都是弟兄们的:“这只是第一仗。往后的路,还得靠手里的枪、身上的甲,还有这些铁疙瘩,跟贼寇接着拼。”
天快亮时,火堆的光还亮着。洪承畴趴在铺着干草的石头上,借着火光修改撤离路线——哪里该派探马,哪里能借地形隐蔽,哪里可以设个小陷阱拖延追兵,都用红笔标得清清楚楚。笔尖划过纸页,沙沙的响,像极了玄甲骑的马蹄声。
孙传庭靠在槐树上,怀里的酒壶还暖着,他闭着眼,却没睡着——他知道明日的路不好走,闯军的骑兵快,玄甲骑又折损了不少,可他摸着怀里的酒壶,想着身边还坐着洪承畴,想着那些愿意跟着他们走的弟兄,想着那四十六枚轰天雷,心里就稳了些。
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淡青色的光透过树枝照进来,落在舆图上,落在两人疲惫却没垮的脸上。林子里的玄甲骑已经起身,有的在喂马,有的在检查兵器,马鞍旁的轰天雷静静躺着,铁壳上的雪化了,沾着点泥,却依旧透着股能炸响的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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