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且退到箭楼里！”吴三桂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这里有我，你得活着，盛京的事还得靠你跟朝廷说！”
杨廷麟却摇了摇头，他挣开吴三桂的手，弯腰捡起地上的鼓槌——那是方才击鼓的士兵被流箭射中，坠楼时掉在这儿的，鼓槌上还沾着士兵的血。他走到城楼中央的战鼓前，那面战鼓蒙着牛皮，边缘都磨出了毛边，他双手攥紧鼓槌，狠狠敲了下去。“咚——”第一声鼓响，雄浑得像闷雷滚过城头；“咚——咚——”第二声、第三声，鼓声穿透嘈杂的喊杀声，在关隘间回荡，连城下的敌兵都顿了一下。
城楼上的士兵听见鼓声，像是被注入了新的力气——原本有些发颤的手臂重新举稳了刀，堆在一旁的滚木被几个人合力掀下去，“轰隆”一声砸在云梯上，连人带梯砸成了烂木。杨廷麟越敲越急，鼓槌砸在鼓面上，震得他手臂发麻，虎口都渗了血，“咚！咚！咚！”鼓声越来越密，像暴雨砸在屋顶，士兵们的呐喊声也跟着高了起来，滚木礌石不断砸下，城下很快积起了厚厚的尸骸，有的是敌兵，有的是坠楼的守军，鲜血顺着城砖的缝隙往下流，在城下汇成了小小的血洼，被马蹄一踏，溅起红色的水花。
可敌兵依旧像潮水般涌来，一波退了，另一波又顶上来，阿济格的那面黑蟒帅旗始终在远处立着，一动不动，像一座压在所有人心里的大山。杨廷麟敲着鼓，目光落在那些前赴后继的镶黄旗骑兵身上——他们眼里没有惧色，只有疯狂，像被喂了血的狼。他忽然明白过来，皇太极要的从来不是拿下山海关，是踏平它，是让天下人看看，敢从盛京走脱的人，他会让这人守护的地方，变成一片焦土；是用山海关的血，来泄他没能留住自己的愤懑。
鼓声还在响，可杨廷麟的手臂越来越沉，他看着城楼下不断增加的尸骸，看着城楼上越来越少的士兵，看着远处依旧不动的黑蟒帅旗，忽然觉得夜风更冷了，冷得像盛京的雪，冻得人骨头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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