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外的行刑鼓声响起,朱常淓的惨叫声穿透清晨的薄雾,听得人头皮发麻。崇祯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的天际,手里攥着那封伪造的遗诏,指腹将纸边搓得稀烂。他知道,这只是宗室之乱的结束,却是大明更凶险的开始——他用新军斩了内患,可面对外敌,这支刚练成型的军队,能挡得住多尔衮和李自成的铁蹄吗?
杨廷麟抬头望向城楼上的崇祯,阳光照在龙袍上,却没暖透那道孤影。他突然想起通州粮库的火光,想起山海关的硝烟,想起温体仁临死前的狂笑——大明的病,不是斩几个宗室、清几个内奸就能治好的。
崇祯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滴。城楼下的新军士兵,齐齐拔出长刀,刀光映着朝阳,却照不进满朝的阴霾。杨廷麟深吸一口气,走到张维贤身边:“英国公,看来这新军,要真刀真枪地上战场了。”
张维贤点头,眼神坚定:“怕什么?勋贵子弟的命,也是大明的命。今日就算战死,也要把多尔衮挡在关外!”
崇祯六年腊月,朔风卷着碎雪,把山海关的青砖城垛染得一片惨白。城东南的校场上,“天贵军”三面大旗被冻得硬挺,玄色旗面绣着鎏金“天贵”二字,在铅灰色的天幕下像三块沉沉的墨玉——旗下五千新军肃立如松,甲胄外罩着簇新的白狐领披风,领口银线绣就的“贵”字沾了雪沫,反倒添了几分凛冽。
英国公张维贤身着紫花罩甲,手按腰间尚方剑,目光扫过队列。这些勋贵子弟,三个月前还是京城里提笼架鸟的纨绔,如今却个个背挺如枪:定国公世子徐文爵脸上没了脂粉气,颧骨冻得通红,却紧抿着唇;成国公之孙朱存枢忘了揣暖炉,双手拢在袖里仍按捺不住地攥紧,指节发白——他们脚边的燧发枪斜斜支着,枪托裹着防滑的鹿皮,铜制扳机上凝着一层薄霜,却被擦拭得能映出人影。
“陛下有旨!”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寒风,新军齐刷刷单膝跪地,甲叶碰撞声在空荡的校场上格外清晰,“天贵军承天恩,守国门,凡后退者,以军法论!凡破敌者,荫及子孙!”
“喏!”五千人齐声应和,声浪震得枝头积雪簌簌落下。关宁伍长们站在各队前列,这些老兵脸上刻满辽西风沙的沟壑,手上的老茧磨得枪杆发亮——他们都是从关宁线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最少的也杀过七八个后金兵,此刻正逐人检查火绳:“火折子揣内兜,别让雪浸了!”“炮药包扎紧,冻硬了就捏碎,不然炸不开!”李老栓拍了拍徐文爵的肩,这位伍长左脸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是十年前跟后金贝勒阿济格部厮杀时留下的,“世子爷,待会儿行军,脚底下踩实了,雪底下可能有冰碴子,别崴了脚丢了咱们天贵军的脸。”
徐文爵红着脸点头,三个月前他连枪都扛不动,是李老栓把着他的手教瞄准,教他听声辨敌骑兵的远近,教他在沙盘上摆三排横阵——如今他麾下五十人,个个能闭着眼拆装燧发枪,能在一炷香内列好攻防阵型,连李老栓都夸“比关宁军的娃娃兵强十倍”。
誓师毕,天贵军分三队出发:前队由朱存枢带一千人,配四门小型佛郎机炮,走左路山道;中军由英国公亲自率领,三千人携八门红衣小炮,走中路官道;后队由徐文爵带一千人,配六门虎蹲炮,走右路河谷,三路约定三日后在山海关外三十里的红瓦堡汇合。
腊月的路难走至极。左路山道积雪没踝,朱存枢的靴子很快就湿透了,冻得脚趾发麻。有个勋贵子弟是诚意伯的侄子,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喊脚疼,想骑马,却被关宁伍长王二柱一把扯下来:“咱们关宁军守宁远时,冰天雪地里趴三天三夜都不敢动,你这才走几步?想当逃兵?”那子弟脸涨得通红,咬着牙跟上,后来脚冻得流脓,也没再喊一声苦。
中路官道虽平,却常遇后金游骑窥探。英国公令士兵列“一字长蛇阵”,燧发枪兵在外,刀盾手在内,炮队居中——某日午后,三十余后金游骑呼啸而来,想冲散炮队,没等靠近,前排燧发枪齐鸣,铅弹穿透骑兵的皮甲,落马声接连响起。余下几人想绕后,却被侧翼的关宁老兵截住,王二柱挥着鬼头刀,一刀就劈断了为首骑兵的马腿,那骑兵摔在雪地里,刚爬起来就被乱刀砍死。
右路河谷最险,冰面薄处能看见底下的流水。徐文爵按李老栓的嘱咐,让士兵用长枪探路,走一步试一步。夜里扎营时,河谷风大,帐篷根本支不住,李老栓就教他们挖雪洞,把火器裹在棉被里,人挤在雪洞里取暖——有个士兵的火绳被雪打湿,急得快哭了,李老栓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备用火折子,塞给他:“咱们当兵的,火器就是命,下次记住,火折子要揣在贴肉的地方,比你媳妇还金贵。”
三日后,三路大军如期在红瓦堡汇合。这堡寨原是明军的哨卡,上月被后金攻破,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雪地里还能看见发黑的血迹。英国公让人清点人数,五千新军竟只少了七人——三个是脚冻得实在走不动,被后队送回山海关;四个是夜里值哨时,被后金小股偷袭,却硬是拖着伤躯杀了两个敌人,最后力竭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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