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建州女真犯我蓟辽,边患日炽,朕览诸卿疏奏,嘉尔等忠义,特赐‘抗金义勇军’名号,拨付漕粮二十万石、戚家军旧制鸟铳三千杆、佛郎机炮五十门,命尔等速率部北上,会剿遵化、永平一带清军残部,务保京畿无虞……”传旨太监的声音尖细却有力,每个字都砸在三人耳中,洪承畴垂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攥紧了,指节泛白——他比谁都清楚,如今国库空虚,这二十万石粮、三千杆铳,已是陛下从后宫份例和九边常规军饷里硬抠出来的。
圣旨宣读完毕,传旨太监将卷轴递到洪承畴手中,又压低声音补了句:“陛下说,三位将军都是国之柱石,北边的事,就拜托了。”说罢躬身退去,留下三人对着那方鲜红的“天子之宝”御印沉默。
洪承畴先舒了口气,展开圣旨再看了一遍,忽然对着身侧二人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他身着绯色三品兵备道官袍,虽面色清瘦,眼神却亮得很:“卢将军,高将军,这已是陛下能为咱们争来的最大让步了。”他指尖点了点圣旨上“抗金义勇军”五个字,“有了名号,便不是散兵游勇;有了粮草军械,便不是赤手空拳——你们看这佛郎机炮,还是去年从葡萄牙人手里买的新炮,陛下连内帑都动了。”
高迎祥听得热血上涌,他本是义军闯王出身,家国之事早就从与洪承畴合作就看的通透。此刻攥着腰间刀柄,豪气千云地接话:“洪大人说得是!有了这些家伙事,俺们这就带弟兄们北上,定把那些辫子兵砍得片甲不留!”说罢就要拱手请命,却被卢象升伸手拦住。
卢象升身着素色布袍,腰间只系着一块不起眼的墨玉,若不是那双眼睛锐利如鹰,任谁也看不出这是曾在巨鹿以三千乡勇击退上万蒙古骑兵的“卢阎王”。他没有看圣旨,反而望向窗外沉沉的天色,声音沉得像块铁:“洪大人,高兄弟,不是我泼冷水——这‘靖虏义勇军’的名号虽好,粮草军械也足,但咱们若只按陛下的意思,去遵化、永平‘会剿’,怕是打不散那些清军。”
洪承畴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他知道卢象升向来谋深:“卢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大人请看。”卢象升上前一步,从案上取过一张皱巴巴的舆图,手指在上面快速点划,“这是近一个月来,清军在蓟辽一带的活动轨迹——他们名义上是围攻遵化,实则分了三股人马,一股在迁安一带劫掠粮草,一股在玉田渗透,还有一股,藏在盘山深处,看样子是想截断咱们从天津卫运粮的通道!”他的声音陡然提高,“陛下只说‘会剿’,却没看清这些辫子兵根本不是来攻城的,是来拆咱们的根基!他们就像一群耗子,白天躲着,夜里出来啃粮仓、挖地道,若咱们只盯着遵化的主力,迁安、玉田的清军就会把咱们的后路咬断,到时候别说剿敌,咱们自己都要被困死在北边!”
卢象升转过头,眼神里满是坚定:“抗旨?若按旨行事,最后丢了蓟辽,坏了国事,那才是真的负了陛下!”他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洪大人,您是督师,掌着北边的兵权,您该清楚,这些年清军几次入关,哪次不是用的‘声东击西’的法子?天启七年那次,他们先围锦州,实则绕到宁远背后,若不是袁督师反应快,山海关都要丢了!如今他们故技重施,咱们若还掉以轻心,就是把刀递到敌人手里!”
洪承畴沉默了,他盯着舆图上卢象升指过的几个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他何尝不知道清军的狡诈?只是崇祯皇帝登基不过三年,性子急,又多疑,若是违逆圣旨,万一战事不利,不仅他们三人要掉脑袋,怕是整个北边防线都要动摇。可卢象升的话又字字在理——清军的渗透远比表面看起来严重,迁安的粮道、玉田的防线,哪一处都不能丢。
“那卢将军的意思是?”洪承畴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询问。
“借‘抗金义勇军’的名号,行‘釜底抽薪’之策!”卢象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咱们不能全师北上遵化,得分兵!高兄弟,你带五千人,拿着陛下拨付的鸟铳和佛郎机炮,先去迁安——那里有咱们的粮仓,清军肯定盯着,你到了之后,不光要守粮,还要主动出击,把劫掠的清军打散,让他们不敢再靠近粮道!”
高迎祥立刻挺胸:“俺听卢将军的!保证守好粮仓,把辫子兵揍回老家!”
卢象升又转向洪承畴:“洪大人,您坐镇河南,统筹全局,一边联络九边各镇的援军,一边虚张声势,摆出要全力进攻李自成的样子,把闯军的主力牵制住——他们见咱们主力不动,定然不会轻易撤军,这样才能给咱们争取时间。”
“那你呢?”洪承畴追问,他已经猜到了卢象升的打算。
“我带三千义军,潜入卢龙卫,五千铁骑在后接应。”卢象升的声音果决,“经冷口直扑逃军山,从辽锦线和山海关之间的缺口直达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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