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楼顶层,油灯昏黄,窗外浓雾如织,将室内与外界隔绝成两个世界。墨先生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仿佛直接敲击在神魂之上。
林见心中警铃大作,体内《幽皇经》自行运转,幽皇令也传来微弱的温热,似乎在抵御着某种无形的探查。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与慕容冰、阿禾在墨先生所指的木椅上坐下。椅子冰凉,触感似木非木,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静感。
墨先生的目光在林见身上停留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他丹田内那页微微震颤的皮质残卷和那枚沉寂的幽皇令。他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深了些,却并未点破,转而看向慕容冰。
“冰莲谷的丫头,你师尊‘寒月仙子’可还安好?”墨先生语气平淡,仿佛在问候一位故人。
慕容冰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波动,微微欠身:“有劳墨先生挂念,家师一切安好。临行前,家师命我代她向先生问好,并言道,‘北冥风雪依旧,故人可曾添衣’?”
墨先生闻言,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追忆与怅然,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白色玉佩,叹道:“添衣……呵,这黑水之畔,只有湿冷雾气,何来风雪?告诉她,故人衣衫虽旧,尚可蔽体,让她……不必挂心。”
两人这番云遮雾罩的对话,听得林见和阿禾心中疑窦丛生。冰莲谷、北冥、寒月仙子……这些名号他闻所未闻,但听其意,慕容冰的师门与这位墨先生竟是旧识,而且关系匪浅。
墨先生似乎不愿多谈旧事,目光重新回到林见身上,直接切入正题:“林小友,你心中定有诸多疑问。青云宗之劫,幽冥殿之迫,鬼面人之袭,乃至你自身这‘诡影’体质与《幽皇经》的渊源,是也不是?”
林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波澜,沉声道:“还请先生解惑。”
墨先生微微颔首,指尖在油灯火焰上轻轻一拂,灯焰跳动,幻化出一幅模糊的星图虚影。“此事,需从上古末年那场几乎葬送此界的‘天地大劫’说起。”
“彼时,域外天魔入侵,天地倾覆,万灵泣血。为阻魔劫,此界大能者死伤殆尽。其中,有一位惊才绝艳之辈,号为‘幽皇’。其所修《幽皇经》,霸道绝伦,可吞噬万物以壮己身,于绝境中力挽狂澜,重创天魔主力,最终……以自身为引,结合数件先天灵宝,布下‘九幽封印’,将域外天魔通往此界的最大通道——‘深渊裂隙’强行封镇。”
灯焰幻化的星图中,出现一道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裂缝,一道模糊的伟岸身影携无尽幽暗之力,撞向裂缝,光芒爆闪,裂缝被无数符文锁链缠绕、收缩。
“然而,封印并非一劳永逸。幽皇之力虽强,却亦被魔气侵蚀,其残存意志与部分力量散落天地间,化为传承。而深渊裂隙的另一端,域外天魔亦从未停止冲击封印。幽冥殿……”墨先生语气转冷,“其创立之初,便是当年一些被魔气侵蚀、或心怀叵测之徒,妄图解开封印,接引天魔,换取力量与永生的组织!”
林见瞳孔骤缩!幽冥殿的背后,竟是域外天魔?那青铜门后的幻象,流云观古井下的血煞魂晶……一切似乎都串联了起来!
“至于你,”墨先生看向林见,目光如炬,“并非简单的‘容器’。你是幽皇散落的传承印记,在无数岁月流转中,自行择主而附的‘继承者’!你的‘诡影’体质,正是契合《幽皇经》的最佳道基!幽冥殿寻你,不仅是为了你身上的残卷,更想将你炼成开启封印的‘钥匙’之一!”
继承者!钥匙!林见心神剧震!自己这备受诅咒的体质,竟是幽皇传承所择?
“那青云宗……”林见想起宗门惨状,心中一紧。
“青云宗开派祖师,曾是幽皇座下一名记名弟子,奉命看守一处与封印相关的次级阵眼。流云观下的血煞魂晶,便是幽冥殿试图污染阵眼所为。吴天不过是枚棋子。如今幽冥殿大举进攻,一是为彻底毁掉阵眼,二是……逼你现身。”墨先生语气平淡,却道出了残酷的真相。
“鬼面人又是何人?”慕容冰突然开口问道。
墨先生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此人来历蹊跷,功法诡异,似与幽冥殿同源,却又有所不同。其背后,或许牵扯到封印之地内部的某些变故,或是……其他对幽皇传承或深渊裂隙有企图的势力。目前,敌友难辨,需格外警惕。”
他顿了顿,看向林见:“你如今已是风暴之眼。幽冥殿、天剑门(枯木长老一系与幽冥殿亦有勾结)、鬼面人及其背后势力,乃至一些隐世老怪,都将目光投向你。黑水渊,也非净土,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那我该如何?”林见压下心中惊涛,沉声问道。知道了真相,反而让他冷静下来。逃避无用,唯有面对。
墨先生手指轻敲桌面,缓缓道:“首先,你必须尽快提升实力。筑基后期,在这盘棋中,仍是棋子。其次,需集齐《幽皇经》全本,才能真正掌控幽皇之力,而非被其反噬。下半部经文,据我所知,可能藏于黑水渊深处的‘葬神海眼’附近,但那里凶险万分,非金丹不可入。”
“葬神海眼……”林见默记这个名字。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墨先生目光锐利地看向林见,“你必须想清楚,继承这份力量,意味着什么。是如幽皇般,背负苍生,镇守深渊?还是……走向另一条路?”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意。
房间内陷入沉默,只有油灯噼啪作响。窗外,浓雾依旧,仿佛预示着前路的迷茫与艰险。
墨先生提供的信息,如同惊雷,炸开了林见心中的迷雾,却也让他看到了更庞大、更黑暗的棋局。他不再是懵懂逃亡的棋子,而是被推到了决定此界命运的天平之上。
他的抉择,将影响无数人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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