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
苏绾睁开眼,窗外灰蒙蒙的,檐角滴水声断断续续。她没动,手悄悄从枕下抽出银簪,塞进袖口暗袋。昨夜那阵脚步声后,再没人来。
她坐起身,披上外衫,唤小翠端水进来。
洗漱时她盯着铜盆里的倒影,脸色苍白得刚好——像朵被雨打蔫的花,但还没死透。这种状态最安全,既不会被当成废物扔掉,也不会引人深挖。
辰时刚到,她准时出现在花园凉亭。
手里捧着一本《女则》,书页翻到“妇德”那章。风一吹,纸页哗啦响,她伸手去压,指尖却在某一页停住。
那页讲女子不可涉政,但旁批一句:“兵者诡道,藏于礼法之下。”
她心跳没乱,只是轻轻合上书,低咳两声。
远处回廊有黑靴踏地的声音,节奏沉稳。
她低头装作翻书,眼角余光却数着他离亭子还有几步。
七步。
五步。
三步。
他停在亭外。
“这几日总见你在此。”萧绝说,“倒是静性子。”
苏绾起身行礼,动作慢半拍,像是腿软站不稳。
“臣女体弱,只能寻些安静事做。”她说。
他走进亭子,目光扫过她手中书。“《女则》?”
“是。”她垂头,“想学些规矩,莫要失仪。”
他轻笑一声,没接话。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
她不敢抬头,手指捏着书角,微微发白。
“你会下棋?”他忽然问。
“臣女……未曾学过。”她立刻答。
“本王教你。”
话音落,已有侍从抬着棋盘进来,摆好。
她站在原地,手指掐进掌心。这局不是她想不想入,而是他已经动手了。
黑子先行。
萧绝落子很快,每一步都压在关键点上。她看得懂,但不能表现得太懂。
她故意迟疑,指尖在白子罐里摸索半天,才拈起一颗。
“这个……能吃吗?”她指着角落一处连接点,声音轻得像怕惊到谁。
萧绝抬眼看她,眼神没怒意,只有审视。
“可以。”他说。
她落下子,顺势吃掉两颗黑子。
又马上补一句:“好像是瞎碰的。”
说完赶紧丢个昏招,送回去一片白地。
他没说话,继续下。
中盘时她走了一步妙手,封死他一条大龙出路。自己先愣住,随即慌张地摇头。
“不对不对,我算错了。”她抬手要拿回来。
“落子无悔。”他按住棋罐盖。
她缩回手,低头咬唇:“臣女愚钝……让您见笑了。”
他嘴角微动,像是觉得有趣。
棋至收官,局势已定。她处处退让,他优势明显。
她托着腮帮子,看起来有些困倦。突然手指一滑,白子脱手,啪地落在棋盘中央。
那一子落下,黑白逆转。
她先惊:“啊!我……我不是有意的!”
话音未落,猛咳起来,身子前倾,像是喘不上气。
她抬手扶额,额头冒汗,呼吸急促。
“臣女真的……不懂……”她声音发抖。
萧绝没动。
他盯着棋盘看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会掀桌。
但他只是抬眼,看向她。
“棋风如用兵。”他说,“苏小姐深藏不露。”
她心头一紧,面上却更慌。
手一抖,整罐白子打翻,滚得到处都是。
“对不起!”她慌忙弯腰去捡,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小翠冲进来扶她。
“回房。”她喘着说,“我……撑不住了……”
小翠架着她往外走,她脚步虚浮,中途踉跄三次,一次比一次重。
回到屋里,她直接躺上床,闭眼不动。
小翠给她盖被子,低声问:“小姐,您真没事?”
她没睁眼,只轻轻点头。
等屋内只剩她一人,她才缓缓睁开。
手指在被下划动,默记刚才棋局每一步。
她知道,那步收官不是失误。
是她试探他的底线。
而他看出来了。
但她更清楚,他没拆穿,说明他想继续看。
夜深。
她服下半粒安神散,刚好够进入浅眠。
梦里她开始说话。
声音很轻,断断续续。
“楼中……可有消息……”
“别让他们……发现我……”
“信号……三更……”
她说了一遍又一遍,夹杂咳嗽和喘息。
窗外,暗卫伏在瓦上,听得一字不漏。
片刻后,他翻身离去。
书房灯火未熄。
萧绝坐在案前,手里捏着那枚带裂痕的玉佩。
暗卫进门,低声汇报:“苏小姐梦中呓语,反复提及‘楼中可有消息’。”
萧绝指尖一顿。
“楼?”他低声重复。
暗卫垂首:“属下已加派人手盯梢,她房中无异物,也未与外人接触。”
萧绝没说话。
他把玉佩放在桌上,轻轻敲了下桌面。
“继续盯。”
暗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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